阿阮還在不緊不慢地摘著蔥,一根根理得齊整。陳硯舟坐在灶台邊的小凳上,粥鍋咕嘟咕嘟地響,米粒翻滾的聲音,像極了細雨敲在瓦片上。
宋小滿從樓上下來時腳步放得很輕,經過廚房門口卻還是頓了頓。她沒往裡看,隻是伸手扶了下門框,指甲邊緣還留著沒擦乾淨的口紅印。
陳硯舟沒作聲,起身盛了碗粥放在桌上。碗底壓著張紙條:“刀是說話的嘴,彆讓它哭。”
她盯著那行字看了許久,低頭用袖口慢慢擦去唇上的顏色。布料蹭過嘴角,留下一道淺淡的紅痕。她轉身回到後廚,重新係好廚師帽,把圍裙帶子紮得緊緊的。
上午十點,餐館外擺出了臨時刀工台。宋小滿要展示淮揚派的“繡花刀法”,這是她頭一回在眾人麵前露這一手。
圍觀的人漸漸多了。有人舉著手機拍,有人湊近了看她怎麼把蘿卜片切得薄如蟬翼,再拚成一朵盛開的玫瑰。她手腕穩,刀鋒快,花瓣層層疊疊,栩栩如生。
可輪到切土豆絲時,手下卻走了樣。細絲在盤底悄悄繞成個心形。
旁邊有食客瞧見了,低聲打趣:“喲,這哪是刀工啊,是表白吧?”
話傳開了,議論聲漸漸大起來。有人說她在作秀,有人說她功夫不到家,全靠這些小花招撐場麵。
宋小滿握刀的手頓了頓。
這時,一輛黑色摩托刹在巷口。女打手利落地翻身下車,皮靴踏地發出沉悶的響聲。她一身緊身黑衣,手裡拎著把剔骨刀,唇色塗得比先前更豔。
她走到刀工台前,冷笑一聲:“聽說你們這兒有個刀娘子?讓我看看是不是隻會給男人削蘋果心?”
沒人接話。
她抬手甩出三把飛刀。刀尖釘進砧板,豆腐塊應聲裂開。每一片都薄得透光,落在盤裡拚出個“敗”字。
人群一陣騷動。
她舌尖輕輕舔過唇角,紅印留在刀背上:“我練這手功夫的時候,你還在穿公主裙吧?”
宋小滿臉色發白。她想動,腳卻像釘在了地上。圍觀者的眼神變了,帶著懷疑和嘲諷,還有人舉起手機錄視頻。
陳硯舟從廚房走出來,手裡端著一勺冷醋。
他站在風口,手腕輕抖,醋霧隨風散開,撲向兩人的麵門。
女打手猝不及防,眯眼後退。再看鏡麵,口紅已經被風吹花了,斑駁脫落,像乾涸的血跡。她抬手抹臉,越擦越亂。
宋小滿也摸了摸嘴角,指尖染上一抹紅。她低頭看著那點顏色,忽然笑了。
轉身走進冰庫,她拖出一塊五十斤的冰磚,重重放在操作台上。
柳葉刀出鞘,寒光乍現。
她閉眼,深吸一口氣。再睜眼時,眸子裡什麼都沒有了,隻剩下眼前的冰。
刀起,落下。碎冰四濺,如雪崩般紛飛。
她不再切花,不再雕心。這一次,她隻刻一個字。
“陳”。
一筆一劃,剛勁有力。不是討好,不是示愛,是證明。
那字刻得極深,棱角分明,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不甘和憤怒都砸進去。冰屑濺到臉上,涼得刺骨,但她沒有停。
圍觀的人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