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石壁上,整齊地刻著一排排的橫線。
每一排十條橫線,每一條橫線都代表著一個春夏秋冬的輪回。
何維伸出手指,指橫線開始計數。
一、二、三……六十,六十一……六十七。
六十七條橫線。
代表來到這裡已經六十七年。
何維放下手,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嘴角扯出一個自嘲的弧度。
“六十七年,放在現代,養老金都能領好幾年了。在這裡,我仍然是個臉上連條皺紋都懶得長的二十一歲小年輕。這負年齡,看來還真是如假包換的硬核設定。”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偌大的洞穴。
這裡已經不再是他初來時那個簡陋的避風港。
洞穴被他有計劃地向內和向兩側拓展,形成了一個個功能分區。
火塘常年燃燒,通風口的設計讓煙霧能順暢地排出。
石壁上用獸筋和木頭搭建了層層疊疊的置物架,上麵分門彆類地放著肉乾、堅果、曬乾的植物、以及他親手打磨的各種石器、骨器和木器。
這是一個真正的部落,然而隻有他一個人,其餘的都是狼。
部落的一些老成員,已經不在了。
六年前,挽霜,那頭一生溫柔膽怯的母狼,在一次狼群圍獵野牛時,因為年老衰,被發狂的野牛用角頂穿了腹部。
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爬回何維身邊,像小時候那樣,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手,然後在他的懷裡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再往前十二年,是掠影和二餅的離去。
它們沒有死於猛獸的利爪,而是終結於時間的利齒。
衰老的身體再也跟不上狩獵的節奏,最終在一個溫暖的午後,相繼在睡夢中安詳地走完了狼生。
藏鋒和熹微,這兩頭智慧超群的狼,是活得最久的一對。
它們與何維後來救下的那群流浪狼中的母狼結合,繁衍出了一個龐大而興盛的青狼家族。
熹微走的那天,整個狼群都發出悲傷的哀鳴。
而部落永遠的初代領袖青瞳,它的生命,則定格在了二十年前的一個冬季。
那是一個平靜的雪夜,它像往常一樣,將頭枕在何維的腿上,在篝火旁靜靜地睡去,再也沒有醒來。
何維至今仍記得,當青瞳柔軟的身體逐漸變得冰冷而僵硬的時候,那種深入骨髓的孤獨與哀傷,令他痛不欲生。
那是一種深沉的恐懼,一種眼睜睜看著時光從指縫中流逝,卻無能為力的巨大悲慟。
“媽的,長生不老這玩意兒,果然是最大的詛咒。專門就是為了讓你看著身邊的一切都死光,然後一個人活成行走的墓碑。”
從那天起,何維便停止了給新生的狼崽取名。
名字承載著情感,情感意味著羈絆。
而羈絆,在這漫長得看不到儘頭的生命中,隻會帶來一次又一次撕心裂肺的傷痛。
他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感,與新生狼群保持著一種距離。
他是首領,是守護者,但他不再讓某隻狼成為自己的羈絆。
此刻,何維的部落裡,生活著近五十多頭體格健壯的成年野狼。
它們大部分都是藏鋒和熹微的後代,繼承了初代青狼部落優秀的血脈,擁有著比尋常野狼更龐大的體型、更聰明的頭腦和更強的紀律性。
它們是這片土地上無可爭議的霸主。
然而,無敵帶來的,是深深的空虛。
獵殺食草動物,對於現在的青狼部落來說,已經從一種為了生存而進行的挑戰,退化成了一項毫無技術含量的日常。
有時候,隻是打個飽嗝的功夫,二餅的某個重孫子,就已經拖著一頭肥碩的羚羊回來了。
食物的極度豐裕,導致了一個新的問題。
狼群開始變懶。
何維甚至不止一次看到幾隻年輕的公狼,因為吃得太飽,挺著圓滾滾的肚子躺在河邊曬太陽,連路過的野兔都懶得追。
“不行,再這麼混下去,我這不是重啟文明,是開辦史前肥狼養殖場了。”
何維深深地感到了危機。
狩獵固然重要,但它隻能解決“吃什麼”的問題。
而一個真正的文明,需要的是更穩定的資源產出方式,和更高級的生產力。
一個全新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醞釀了許久:他要馴化動物,發展畜牧業!
他要把那些四處亂跑的蛋白質,圈養起來!
他的第一個目標,選定了一種性情相對溫順、群體性強、繁殖能力也不錯的食草動物——亞洲盤羊。
這種披著厚厚卷毛的“史前綿羊”,是極佳的馴化對象。
計劃的第一步,是“綁票”。
他帶領一支最精銳的狼隊,悄悄地盯上了一個龐大的盤羊群。
他們沒有發動攻擊,而是耐心地等待著。
終於,幾隻剛出生沒多久、走路都還踉踉蹌蹌的小羊羔,在玩耍時稍微脫離了羊群。
何維一聲令下,幾頭身手最敏捷的狼如閃電般竄出,沒有撕咬,隻是用身體將那幾隻受驚的小羊羔驅趕、包圍,然後由何維親自動手,將它們一個個活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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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項極其考驗耐心和技巧的工作,因為一旦用力過猛,這些脆弱的小生命就會立刻死去。
被抓回來的小羊羔,一開始都嚇得瑟瑟發抖,不吃不喝。
何維就在山洞附近,用石頭和堅固的木條圍出了一大片區域,打造了一個簡易的羊圈。
他每天親手采集最新鮮的嫩草和樹葉喂養它們,還會將自己煮“豬拱寶”剩下的、帶著澱粉甜味的湯水給它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