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白天的喧囂還未散去,識字學堂的第一課,就在廣場中央的篝火旁開始了。
來的人很多,幾乎所有成年人都來了,他們圍在“律法之石”的周圍,伸長了脖子,像一群等待投喂的雛鳥。
然而,今晚的課堂,沒有肉,隻有字。
何維拿著一根燒過的木炭,站在一塊打磨光滑的木板前。
他的身後,坐著的是今晚的學生。
所有項目組的負責人,以及三十多個十到十五歲的半大孩子。
這些孩子,是何維強製要求必須來上課的。
他們的眼神,清澈而好奇,像一張張白紙,等待著被塗抹上全新的色彩。
“今晚,我們隻學十個字。”
何維的聲音很平靜,但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轉身,在木板上寫下了第一個字:“一”。
一根簡單的橫線。
“這個字,念‘一’。代表一個東西,一次,第一。”何維用最簡單的語言解釋著。
他又在下麵,寫下了“二”,和“三”。
孩子們很快就發出了正確的讀音,並理解了其中的規律。
但坐在前排的那些大人們,臉色卻開始變得凝重起來。
尤其是矛和堅,他們眉頭緊鎖,嘴巴笨拙地張合著,卻怎麼也發不出那個最簡單的音節。
他們習慣了用喉嚨去咆哮,卻從未想過,原來“說話”,也需要控製舌頭和嘴唇。
接著,何維寫下了“人”。
“人,就是我們自己。”他指著木板上的字,“你看它,一撇,一捺,就像一個站立著的人,有兩條腿,撐起天地。”
這個解釋,生動而形象。
孩子們立刻就記住了。
阿雅更是第一個大聲地念了出來:“人!”
何維讚許地摸了摸她的頭。
然後,是“口”、“手”、“足”、“田”、“木”。
每一個字,何維都儘量用它們最原始的象形含義去解釋。
“口,就是我們的嘴巴,用來吃飯,說話。”
“手,就是我們的手,用來勞動,創造。”
“田,就是一塊塊方正的土地,是我們的糧倉。”
這十個字,在何維看來,已經是簡化到了極致。
但在這些剛剛接觸抽象符號的原始人腦中,卻像一場信息風暴。
尤其是對矛和堅這樣的成年人。
他們的思維,早已被具象化的事物所填滿——野獸、武器、食物、女人。
讓他們去理解和記憶這些代表著概念的“符號”,簡直比和巨獸肉搏還要費勁。
矛憋得滿臉通紅,手裡的青銅斧柄都被他捏出了汗。
他能輕易地記住上百種獵物的蹤跡,卻怎麼也記不住“手”和“足”那細微的筆畫區彆。
一個時辰後,第一堂課結束了。
何維讓孩子們,用小樹枝,在沙地上練習寫下這十個字。
阿雅和另外幾個聰明的孩子,已經寫得有模有樣。
而大人們,則麵麵相覷,表情各異。
燧長老和漁,這兩個腦子最靈活的人,雖然也覺得吃力,但他們的眼中,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他們已經隱約感受到了這種“文字”所蘊含的、無窮的可能性。
他們拉著何維,不斷地追問著各種問題。
“首領,那‘我’和‘你’,又該怎麼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