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溫暖,如同最醇厚的蜜酒,讓何維沉醉其中,也讓他那顆奔騰不息的心,漸漸歸於平靜。
半年的時光,悄然而逝。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近兩百年裡,過得最安逸的日子。
他享受著妻子清晨的問候,享受著兒女膝下的承歡,也享受著作為一個“精神領袖”,看著自己親手栽種的文明之樹枝繁葉茂的巨大滿足感。
銅都城在岩和阿雅的管理下,平穩得像一台精密的鐘表。
他不再需要為任何事操心。
但漸漸地,一種莫名的、幾乎被他遺忘的躁動,開始在他的血液裡,重新蘇醒。
他開始懷念起那些在荒野中獨自求生的日子。
懷念那種與猛獸對峙時,腎上腺素飆升的緊張感。
懷念那種用最原始的陷阱,捕獲到獵物時的純粹喜悅。
懷念那種獨自一人,坐在篝火旁,聽著風聲和狼嚎,感受著天地間原始孤獨而又自由的脈搏。
和平與安逸,是文明的溫床,卻也是戰士的天敵。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變得軟弱。
這天清晨,他對阿雅說,他想一個人出去走走,去西邊的山裡,打打獵,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樣。
阿雅沒有阻止他。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知道他的靈魂,永遠有一半,屬於那片狂野不羈的荒原。
她隻是像所有普通的妻子一樣,為他準備好了充足的肉乾、清水,和一件用最好的羊毛織成的新鬥篷。
“早點回來。”她說。
何維沒有帶任何衛兵,也沒有騎馬。
他就背著一張狂獵弓,腰間插著一把青銅匕首,如同一陣清風,悄然地消失在了城市的西門之外。
他回到了屬於他的世界。
一連三天,他都在那片熟悉的、廣袤的山林中遊獵。
他像一頭歸山的猛虎,重新喚醒了自己沉睡已久的、所有的野性本能。
他用最簡單的樹枝和藤蔓,設下陷阱,捕獲狡猾的狐狸。
他能從最細微的腳印,分辨出麋鹿群的動向和數量。
他在午後觀察野馬,在深夜與狼群對峙。
這種完全掌控自己生命,與自然進行最直接對話的感覺,讓他的精神,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放鬆和舒展。
第四天的下午,他正在追蹤一頭罕見的、皮毛純白的雪豹。
在翻過一道山梁時,一聲充滿了暴虐與憤怒的咆哮,從下方的山穀中,隱隱傳來。
何維的眉頭一挑。
是洞獅!
而且,聽這聲音的厚重程度,應該是一頭正值壯年的、雄性洞獅。
這種級彆的猛獸,即便是裝備精良的鐵騎小隊,也不敢輕易招惹。
何維悄無聲息地,潛伏到山穀的邊緣,撥開茂密的灌木,向下方望去。
然後,他看到了一幕讓他驚訝的景象。
山穀的中央,那頭體型堪比戰馬的巨大洞獅,正暴躁地來回踱步。
它的肩胛骨上,插著一根青銅長矛,鮮血正順著傷口,不斷地流下。
而在它的對麵,一個年輕的身影,正手持著另一根長矛,與這頭受傷的野獸,緊張地對峙著。
那是一個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
他身材修長,卻異常矯健。
身上穿著一套緊身的、由某種不知名魚皮製成的、閃爍著鱗片光澤的黑色皮甲。
那皮甲的樣式,一看就不是銅都城或者草原的風格,更注重靈活性,而非防禦。
他的腳下,沒有穿厚重的皮靴,而是一雙用柔韌藤蔓編織成的草鞋,便於在複雜的山林中無聲地移動。
他的臉上,雖然還帶著一絲年輕人的稚氣,但那雙眼睛,卻十分狂野,充滿了與熱情和不羈。
一個人,就想獵殺一頭成年的洞獅?
這小子,不是瘋了,就是對自己的實力,還有著絕對的自信。
何維來了興趣,他沒有急著出手,而是像一個隱藏在暗處的考官,靜靜地觀察著這場實力懸殊的對決。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