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鴆止渴?”林沐的眉頭一皺,“木青司長,請說明你的理由。”
“理由,就在這份報告裡。”木青拿起那份報告,“在過去的兩個月,我帶著我的學生,走遍了上海港周邊的所有農田。我們采集了不同區域的土壤樣本,也詳細記錄了作物的生長情況。”
她看向農政司長張武:“張武司長,我想請問,我們上海港的農田裡,現在種植的主要作物是什麼?”
張武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回答:“是稻米。從彭頭山城引進的稻米,產量很高。”
“沒錯。”木青點點頭,“幾乎所有的土地,都在年複一年地種植同一種作物。這導致了一個我們看不見、但卻致命的問題——地力衰退。”
“我的報告顯示,”她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清晰有力,“因為過度單一的耕作,我們腳下這片新開墾的土地,肥力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流失。這就是為什麼,明明我們開墾了更多的田地,糧食的畝產,卻始終無法有效提升的根本原因!”
她抬起頭,目光直視著林沐。
“執政官大人,將城市的生命線完全寄托於彭頭山城的糧食進口,是極其危險的。一旦對方遭遇天災,或者因為某些原因中斷了貿易,我們這些宏偉的糧倉裡,將空無一物!到時候,才是真正的災難!”
這番話,讓議事廳內的氣氛變得更加緊張。
李山和張武,這兩個最懂土地和農民的公民,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深以為然的神情。
“那依你之見,我們該如何?”林沐的聲音裡,已經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
這是她的權威,第一次在公民會議上,受到如此直接的挑戰。
“我們需要一場農業的革命。”木青毫不退縮,提出了她的方案。
“第一,我提議,由公共衛生司和農政司聯合,全城推廣‘堆肥技術’。將城市產生的廚餘、牲畜糞便,轉化為能改良土壤的肥料,讓我們把從土地裡獲取的,再還給土地。”
“第二,強製推行‘輪耕製’。將一部分農田休耕,或者改種豆類等能養地的作物,讓土地有喘息和恢複的機會。”
“第三,我建議,組織專門的探險隊,由石木的防務司提供保護,深入內陸,去尋找和引進更多樣的、能適應我們這裡水土的作物品種。”
“我的方案,核心是‘內生增長’。”木停頓了一下,做出了總結,“我們要讓上海港,擁有自己養活自己的能力。而不是成為一個外表光鮮,卻需要彆人輸血管才能活下去的巨人。”
兩種截然不同的方案,擺在了所有人麵前。
一個著眼於當下,旨在用雷霆手段解決危機。
一個著眼於未來,試圖從根源上重塑城市的農業生態。
執政官與醫師,林沐與木青,這兩位同樣優秀,卻代表著不同治理哲學的女子,迎來了她們的第一次正麵交鋒。
議事廳內,爭論驟然爆發。
“我支持執政官大人!”陳岩第一個站出來,“建造糧倉,我們工程司三個月就能完成!這是最快、最穩妥的辦法!”
“我也支持,”王波附和道,“我們有‘雪鹽’,有船隊,用我們的優勢去換糧食,天經地義!至於土地肥不肥,那是幾年後的事了!”
“我……我覺得木青司長說得有道理。”民政司長李山,卻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俺是地裡刨食出身的,知道土地的脾氣。你要是把它榨乾了,它真就不給你長東西了。”
雙方爭執不下。
最終,所有的目光,再次彙聚到了林沐的身上。
她,是執政官。
她擁有最終的決定權。
林沐沉默了許久。
她看著木青那雙清澈而執拗的眼睛,心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她知道,從長遠來看,木青是對的。
但她同樣知道,她身為執政官,首要的責任,是維持這座城市的穩定,是確保眼下一萬多張嘴都有飯吃。
任何長遠的規劃,都必須建立在“活在當下”的基礎上。
“長遠的健康固然重要,”林沐緩緩開口,她的聲音冷靜得近乎冷酷,“但前提是,病人不能在今晚就餓死。”
她站起身,行使了她作為執政官的權力。
“我決定,立刻執行‘大倉儲、大進口’計劃。穩定糧食儲備,是當前壓倒一切的任務。”
“至於木青司長提出的農業改良方案,”她頓了頓,給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案,“我支持你進行小規模的實驗。但大規模推廣,必須等到糧食危機徹底解除之後。”
一錘定音。
木青看著林沐,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她沒有再爭辯。
她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我遵從執政官的決議。”
說完,她收起自己的報告,默默地坐了下去。
會議結束時,議事廳內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兩位曾經並肩作戰、親密無間的女性,在走廊上擦肩而過。
她們誰也沒有看誰,隻是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一個走向了宏偉的碼頭與工地,準備用鋼鐵般的意誌,打造城市的“護盾”。
另一個,則走向了沉默的田野,準備用春風化雨般的耐心,培育城市的生機。
一場關乎城市未來的路線之爭,就此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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