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的近海勘測,對於“啟示號”和船上的探險隊員來說,是一場身體與意誌的漫長磨礪。
他們像一支最勤勉的畫筆,在陳啟手中那張不斷展開的、散發著竹漿氣味的地圖上,將婆羅洲的輪廓,一寸一寸地勾勒了出來。
當最後一筆在婆羅洲的東北角落下。
這趟史無前例的、危機四伏的環島測繪,宣告完成!
在所有人為即將返航而鬆一口氣時。
何維站在船頭,指著前方,發出了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不返航。”
“向東北,全速前進。”
呂宋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船舵,看向何維的眼神裡寫滿了不解。
返航的喜悅還沒來得及品味,他們就又要駛向未知的危險?
陳啟也是一愣。
他手中的地圖,才剛剛完成,而東北方,是一片除了海浪之外,什麼都沒有的空白海域。
“何維大人,”呂宋忍不住問道,聲音裡帶著一絲焦急,“我們的補給,還有地圖!”
何維轉過頭,那雙眸子平靜而深邃。
“地圖,在我腦子裡。”
那片在所有人眼中是空白的海域,在他的記憶裡,卻有一條巨大的河流入海口。
一條通往婆羅洲另一側內陸的河流——巴林基安河。
他沒有再多解釋,但身上那股不容置疑的領袖氣勢,壓倒了所有人的質疑。
“是!”呂宋狠狠咬牙,猛地轉動舵盤。
“啟示號”如同收到了戰鬥指令,船帆被海風拉滿,船頭在蔚藍的海麵上,劃出一道的白色弧線,朝著東北方的空白,破浪而去!
三天後,一條壯闊的入海口,如同大地張開的巨口,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中。
“進入內河,靠岸休整!”
“啟示號”收起了三角帆,靠著人力劃槳,駛入了這條陌生的大河。
這是一個未曾涉足過的內陸地區。
河岸邊,隊員們生火做飯,補充淡水,清理船隻。
何維獨自一人,沿著河岸,信步而行。
腳下是雨季過後,洪水退去留下的泥濘。
“嗯?”
突然,何維的目光凝固了。
在那些混雜著枯枝敗葉的淤泥中,夾雜著大量細碎的、呈現出一種深邃黑色光澤的顆粒。
它們如同灑落在泥濘中的黑色寶石,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光。
何維蹲下身,抓起一把泥沙。
那是一種獨特的、如同油畫般的黑色,與周圍黃褐色的淤泥,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
他將一把黑色碎屑放在手中,感受著那種特殊的觸感。
一種熟悉的氣味,隨著陽光的炙烤,鑽入了他的鼻孔。
“是煤炭!”
何維用那把從未離身的青銅短刀,從一截枯木上,切下了一些木屑,做成火絨,放在了那把黑色碎屑之上。
“啪!”
火石敲擊,火絨被點燃。
火苗舔舐著那把黑色的碎屑。
“嗤啦……”
先是幾縷帶著獨特焦油味的青煙。
緊接著,紅色的光點,在黑色的顆粒上迅速蔓延。
一種橘紅色的火焰,穩定地燃燒了起來!
何維看著掌心的這團火,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炭黑。
目光,投向了那條奔騰不息的大河的上遊,那片被雲霧和密林遮蔽的神秘內陸。
那裡一定有一個秘密。
何維叫來了金雲和江骨。
“去附近,看看有沒有部落,打聽一下這東西。”何維將一小袋黑色碎屑遞給她。
半天後,金雲和江骨帶著幾名負責警戒的戰士回來了,臉色有些蒼白。
她帶來了一個附近小型狩獵部落的消息,那個消息裡,充滿了對未知的、無法理解事物的恐懼。
“他們說,這是‘燃燒的黑石’。”
金雲的聲音,帶著一絲轉述那些原始人驚恐語氣時的顫抖。
“那些人說,這黑石是不祥之物。在上遊,有一個叫‘烏靈穀’的地方,那裡的大地流出了‘黑血’,任何靠近那裡的人,都會觸怒大地之神,招來滅頂之災。”
“禁地。”
呂宋和陳啟對視一眼,眉頭緊鎖。
對於長期在野外探索的人來說,土著口中的“禁地”,往往意味著極度的危險。
也許是致命的瘴氣,也許是凶猛的野獸,甚至是某種無法解釋的詭異現象。
“烏靈穀……”何維在品味著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