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
昨日的風波餘韻未消。
賈元春坐在自己暫居的大院屋子裡,對著案幾上抄了一半的《禮記》出神。
她眼圈微紅,顯然一夜未眠。
弟弟賈寶玉的醜聞讓她喘不過氣。
那赤條條跟個優伶被丟在菜市口的場景,光是想象就讓她羞憤欲死。
未進宮之前,弟弟寶玉的讀書認字還是她一筆一劃親自教導。
恨鐵不成鋼的心思讓元春茶飯不思。
更雪上加霜的是。
今晨天不亮,她就聽到了王府太監管事奴婢們的討論。
她大嫂子李紈的父親,前國子監祭酒李守中,竟然卷著鋪蓋,在忠順王府大門口安營紮寨了!
賈元春的心揪成一團。
寶玉剛闖下令賈家和王爺丟臉的傷風敗俗醃臢事。
這嫂子父親,老姻親又去觸未來夫君的黴頭?還是在臨近她出閣的當口!
她既擔心寶玉被父親打後的傷勢,更憂心李守中這把老骨頭,萬一惹怒了性子霸道、手段狠辣的王爺。
後果不堪設想。
“姐姐怎麼獨自在這裡發呆?不去和妹妹們開茶話會?清晨露重,當心著涼。”
溫婉柔和的聲音傳來。
卻是秦可卿端著一碟精致的點心和一壺熱茶,嫋嫋婷婷地走來。
可卿將托盤輕輕放在案幾上,順勢坐在元春身邊,自然地握住了元春冰涼的手。
“可卿妹妹。”
賈元春勉強擠出笑容,憂慮難掩:
“我實在心亂如麻,寶玉他…唉!還有我那嫂子的父親,竟跑到王府門前辱罵,辱罵王爺。”
秦可卿輕輕拍了拍元春的手背,柔聲安慰:
“姐姐寬心,寶玉還年輕,受了教訓想必以後會收斂的,至於李老大人…”
她頓了頓,繼續安撫。
“老大人一生清譽,最重禮法規矩。此番定是憂心國事,又念著王爺是他開蒙弟子,一時情急才出此下策。
姐姐是未來的側妃,王爺待姐姐之心,府裡上下都看在眼裡,斷不會因此遷怒姐姐和賈府的。”
要不說秦可卿能成為王熙鳳的閨蜜。
強者隻會跟強者玩。
若是依著賈元春就沒那麼多心思。
秦可卿的話既點明了李守中的動機,是因清譽和師道,又抬高元春的未來側妃的地位,話裡全無一絲爭寵的念頭。
賈元春聽著秦可卿溫言軟語,心中稍安,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可卿妹妹多謝你,隻是祭酒老大人性子執拗,怕是不好相與。”
她想起自家那大嫂子的性格言行舉止,就知道李守中的家教是多麼嚴格了。
“姐姐放心。”
秦可卿微微一笑,正要再說。
李洵的爽朗笑聲插了進來。
“喲,本王的兩位美人兒,大清早就在這裡姐姐妹妹的互訴衷腸?本王能不能插個位。”
李洵邁著悠閒的步子走進內室,一身淡淡湖藍色箭袖常服襯得他俊朗風流。
“咦?本王的愛妃怎麼還成兔子眼睛了。”
李洵徑直走到元春和秦可卿中間,在貴妃榻上落座,手臂順勢環上了元春和可卿纖細的腰肢。
這一幕很熟悉。
噢,對,黛釵也是如此。
倒是不錯的組合排序?李洵齷齪的想了想。
元春身體瞬間僵硬,臉頰飛起兩朵紅雲,下意識地想掙脫。
雖說她已被賜婚為側妃,但畢竟尚未過門。
如此親昵,於禮不合。
她慌亂地看了一眼旁邊淡定的秦可卿。
秦可卿依偎在李洵懷裡,仿佛沒看見她的羞澀一般,隻垂眸淺笑,體貼地拿起案幾上的茶壺,為李洵斟茶。
“王爺來得正好,元春姐姐正為李老大人和寶玉的事憂心呢。”
李洵將右邊手臂收緊了些,把元春半圈在懷裡,親了親她嫩雞蛋也似的臉蛋。
“愛妃莫擔心,寶玉那小子裝病有一手,沒準存周打到一半時他就翻白眼裝病了。
再有你祖母護住,挨頓家法死不了,長長記性也好。
至於你嫂子的父親李守中,嘿,本王這位開蒙恩師啊…說來有趣。”
賈元春一愣,好氣又好笑。
不過。
弟弟寶玉確實有那些習慣,挨打就裝病發癡。
老祖母最是疼愛寶玉,也斷不會由著父親胡來。
李洵分彆在兩位美人兒腰上摸了一把,懷念年幼時,笑道。
“你們是不知道,當年在宮裡,這位李老牛子……嘶……”
賈元春:“??”
“王爺,正經一點,李守中大人好歹也算你的先生,不可太過無禮的。”秦可卿不輕不重揪了李洵大腿一下。
李洵也寵這小妖精,給她麵子糾正言辭,重新組織語言道:
“李守中可是拿著戒尺和論語,追在本王屁股後麵滿禦花園跑的主兒,那麼能跑,不去索喚古代外賣點餐)行業可惜了。
本王爬樹他就在樹下念君子不重則不威,本王掏鳥窩他就念弋不射宿,本王捉弄小太監,他就氣得胡子翹老高。
念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累得氣喘籲籲,滿頭大汗,偏又拿本王沒辦法,想想那場麵懷念起來也是有趣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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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聽他提起幼時趣事,又感受著他懷抱的溫暖,緊繃的心弦不知不覺放鬆下來,甚至嘴角也微微彎起一絲弧度。
她微微側頭,看向李洵近在咫尺的俊朗側臉,輕聲問:
“那…王爺不怪李大人…他今日在王府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