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
鎮國公府牛家內外隻剩錦衣衛在穿梭。
負隅頑抗的牛家私兵已被儘數屠戮,零星的反抗不堪一擊,迅速湮滅在錦衣衛冷酷的刀鋒之下。
戰鬥的喧囂漸漸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傷者痛苦的呻吟,內宅女子壓抑的哭泣聲。
李洵先是命一隊錦衣衛進入已然混亂不堪的內宅,清理那些趁亂作惡的家奴。
刀光起落間,淫笑與慘叫戛然而止,隻留下更多癱軟的屍體和瑟瑟發抖衣不蔽體的女眷。
她們的眼神空洞,仿佛魂魄已隨著這場浩劫一同散去。
接下來等待她們的命運隻能是成為軍妓,或是送入教坊司。
但李洵覺得,二哥夫妻或許會為了做樣子給文武百官看,彰顯他的帝王仁慈,沒準牛家女眷還有一線生機。
譬如被允許花銀子贖走,這在大順朝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畢竟都是弱女子,翻不起浪花,贖走也是為國庫貢獻最後一筆。
當然主犯的妻子母親就很難說了。
牽扯不大的小姐,丫鬟,姬妾則很大希望能被贖走……
李洵在等待。
等待進去搜查清理臭蟲的錦衣衛把牛思源逮出來。
那小子也不知道躲在哪裡。
還是逃走了!?
侍衛剛才跟他稟告過,傅義那邊發起衝突後,其它出入口也發生了牛家人瘋狂的往外逃竄。
但幾乎都是牛府普通的家奴,小廝,丫鬟婆子……
而侍衛也主要把目光集中在家奴男丁上,對於丫鬟並未乘勝追擊。
他們知道不能追出去。
李洵漠然地看著一隊人馬開始清理戰場。
牛家私兵的屍體被錦衣衛搬出府外,扔在地上,準備運往城外的亂葬崗掩埋了。
另有錦衣衛從牛家提來水桶衝刷著青石板上已然凝固發黑的血跡。
但那濃重的鐵鏽味,卻久久縈繞在寒冷的空氣中,揮之不去。
過年要有過年的樣子,天亮了時,莫要嚇壞百姓不是?
傅義拖著疲憊且傷痕累累的身軀,來到李洵麵前。
他單膝跪地,聲音因之前為了提高兄弟們的士氣,而吼得沙啞,熊一樣壯實的男人眼睛此刻發紅,哽咽沉痛道:
“王爺,屬下清點完畢。我們帶來的六十六名兄弟,重傷二十二人,中度傷者四十人……
還有四個兄弟,戰死了!”
他說到最後,虎目含淚,強忍著沒有落下來,那些都是他朝夕相處並肩作戰的袍澤們,情同手足。
李洵點了點頭,右手手緊了緊刀柄。
他目光掃過那些被侍衛攙扶著的傷者,以及並排放在侍衛服上,蓋著白布的四具遺體,心頭說不出的鬱悶。
這些侍衛是他的私人力量,每一個的損失都讓他肉痛。
折損四個侍衛!
二哥,你不得賠我八百個……?
八百個吉利。
李洵深吸一口氣,壓下肉疼的情緒,現在要安撫自己的侍衛,他低沉吩咐道:
“所有受傷的侍衛立即送回王府,請最好的太醫用最好的傷藥。
養傷期間俸祿三倍照發,每人額外在重賞,以彰其功,慰其勞!”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那四具遺體上,語氣變得鄭重:
“戰死的四位侍衛,是王府的功臣,是孤王的勇士。
他們家中若有妻兒老小,王府供養一輩子,直至終老。
若家中其子侄或兄弟,有成器年齡符合者,可直接補入孤的王府作親王侍衛,繼承父兄衣缽,領鐵飯碗,世受王府庇蔭!”
此言一出。
不僅是受傷的侍衛,連周圍肅立的錦衣衛都為之動容。
忠順王這般對待下屬可謂仁至義儘,足以讓活著的人拚死效命,讓死去的人得以瞑目。
怪不得忠順王府的侍衛一個個都那麼拚命,才六十六個人!六十六個人啊。
抵擋住了牛家私兵四五百名,還是最頑抗殺紅眼的那一批,為他們拖延了時間。
錦衣衛瞠目結舌的同時又肅然起敬。
傅義重重叩首,聲音帶著無比的感激與忠誠:“王爺恩典,屬下代兄弟們,謝王爺天恩。”
李洵擺了擺手:“速帶他們回去療傷,這裡留著錦衣衛。”
就在這時。
街道儘頭傳來一陣嘈雜。
五城兵馬司指揮仇鶴帶著一隊官差,騎馬拖拽著兩名披頭散發的男子趕來。
被拖拽者正是原神武將軍馮唐與其子馮紫英。
兩人皆被粗繩捆綁,衣衫淩亂,臉上帶著淤青,披頭散發的顯然經過了一番搏鬥才被擒獲。
仇鶴臉上帶著幾分得意,快步上前,對李洵躬身稟報:
“果然不出王爺所料,馮家這父子倆見牛家事發,竟也想趁亂潛逃,被孩兒帶人在他們後門巷口堵個正著。
孩兒的人馬與他們一番廝殺,斃其頑抗家奴數百餘人,並且將這倆首犯活捉了來!”
李洵讚賞地看了一眼仇鶴:“你辦的很好,孤沒有看錯你。”
“為王爺效命,是孩兒的分內事。”仇鶴說完便不再繼續拍馬屁了,乖乖退到邊上,吩咐兵馬司的兄弟把馮唐父子給推到李洵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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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唐與馮紫英被推搡著來到近前,第一眼便看到了鎮國公府門前的慘狀。
尚未衝洗乾淨的血跡。
堆積如山的屍體,空氣中彌漫不散的血腥。
父子二人瞬間麵無人色。
便是抄家也不帶這樣乾的,這是屠門了……
馮唐終究是經曆過風浪的。
他們馮家並不是走私的主犯,不過是投資分利者,認為天家不至於下死罪,便強自鎮定幾分,但聲音已然發顫:
“忠順王爺,你……你這是何意?為何無故擒拿朝廷命官,我馮家世代忠良,你豈能屠殺……”
“忠良?”李洵嗤笑一聲,打斷了他,無情嘲諷道:
“馮唐,你口中的忠良就是與牛繼宗、王德發之流勾結走私軍械?
盜賣國庫糧餉,資敵以刃,壞我邊防的忠良嗎?”
馮唐瞪大布滿血絲的雙眼狡辯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馮唐沒有走私,王爺有何證據?”
“證據?”李洵冷笑一聲:“孤說的話,就是證據!”
李洵心想,孤才不管你是不是主犯,有沒有參與進去,孤隻知道看你們不順眼,必須解決了你們父子,孤才睡的安心。
而且你們父子冤枉嗎?
錦衣府查的明明白白,便是沒有走私一案牽扯,也有其它大大小小的罪狀。
圈地,賣官兒,扣糧餉,與北靜王結黨營私,最後一條還不夠死?
“你……”馮唐張了張嘴,與李洵根本說不通。
馮紫英本就年輕氣盛,加之驚恐過度,聞言他激動地掙紮起來,嘶聲喊道:
“李洵,你血口噴人,你這是汙蔑,是構陷我們父子,我馮家絕無此等行徑。
我們要麵聖,我不信!我不信這是陛下的旨意,定是你假公濟私,排除異己。”
“你也配當孤的異己?”李洵都懶得看他一眼,什麼檔次,也配讓孤假公濟私,排除異己。
馮唐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附和:“我兒說得對,王爺,即便要定我父子之罪,也需三司會審,證據確鑿!
豈能由你私自動兵,圍府拿人,甚至,甚至將我們馮家屠戮至此?!
我要見陛下,我馮家祖上隨太祖皇帝馬上征戰,功勳卓著,豈容你如此折辱。”
“功勳?”李洵右手摩挲著唐刀刀柄,不由聽笑了:
“爾等祖上掙下的功勳,不是讓你們用來當通敵賣國的護身符!
國庫空虛,邊關將士缺衣少食,爾等卻將刀劍、糧草、甚至禁運的硝石源源不斷賣給韃靼。
讓那些蠻子的鐵蹄,踏著我朝子民的屍骨,飲著我朝將士的鮮血,行此禽獸之舉還有臉提祖上功勳,你家祖宗都要羞死了。”
“還想麵聖?”李洵冷笑:“陛下此刻正等著孤的好消息過年!牛繼宗已在宮中伏法認罪,你們,不過是等著被清洗的蠹蟲罷了!”
李洵眼中殺機畢露,不再與他們多費唇舌。
他猛地一抬手,“鏘”的一聲,那柄唐刀再次出鞘。
馮唐見狀,嘶嘶力竭地喊道:“王爺,王爺饒命,臣願交出所有家產,臣認罪,隻求……”
“通敵賣國,罪無可赦!”話音剛落,李洵手裡刀光已然掠起。
“你胡說。”馮紫英雙目赤紅,狀若瘋癲,拚命掙紮,卻被仇鶴和聞訊上前的錦衣衛賀千戶死死按跪在地上。
“李洵,你殘害忠良,你不得好……
馮紫英那充滿怨毒與恐懼的咒罵戛然而止,他最後一個“死”字尚未完全出口,頭顱便已飛離了脖頸,飛出去的頭顱滾在地上,臉上還凝固著驚恐與不甘。
幾乎是同時。
另一道刀光以更快的速度,又抹過了馮唐的脖子。
兩顆頭顱幾乎不分先後地滾落在地,無頭的屍身抽搐了幾下,便軟倒在地。
李洵麵無表情地收刀入鞘,看都未多看那兩具屍體一眼,隻當是隨手碾死了兩隻聒噪的蟲子。
他轉向仇鶴與賀千戶,聲音平淡道:
“將首級收斂,與牛繼宗罪證一並呈送宮內。馮家府邸,即刻查抄,相關人員,女眷一律鎖拿待審。”
“是,王爺。”兩人凜然遵命。
…
府門外的血腥氣尚未散儘。
內宅的哭嚎與混亂也剛剛被武力強行壓製下去。
一名錦衣衛千戶快步從府內走出,來到李洵馬前,單膝跪地稟報:
“啟稟王爺,內宅各處均已初步搜查,暫時還未發現牛思源蹤跡。”
李洵聞言眉頭微蹙,並未立即發作。
那千戶見狀,連忙補充解釋道,生怕李洵發火:
“王爺,這鎮國公府邸,庭院深幽,屋舍連綿,若要藏匿一人,一時半刻確實難以窮儘。
懇請王爺再給卑職等一個時辰,加派人手,便是掘地三尺也定將那廝挖出來。”
他這話倒非推諉。
想那寧國府,榮國府占地廣闊,院落套著院落,亭台樓閣,假山曲水繁瑣複雜。
更有那些不為人知的夾壁、暗室、真要藏個人,短時間內的確如同大海撈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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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鎮國公府建造規格也不差寧榮二府多少。
然而,李洵深知。
牛思源是此案主犯之一,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絕不能讓其逃脫。
“若是他沒有藏在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