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洵心中念頭飛轉。
“難道這廝真長了翅膀飛出去了不成?”
不可能!
他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
傅義先前明確回稟過。
混亂之中,雖有丫鬟婆子逃出去一些,因目標不明顯且非首要,他們未曾深追。
但所有試圖外逃的男丁,無論是家奴還是小廝,要麼被當場格殺,要麼就被看得清清楚楚,絕無牛思源在內。
李洵虛眯起眸子,沉吟片刻,目光緩緩掃過那些被錦衣衛押解著跪在庭院中瑟瑟發抖,哭哭啼啼的女眷。
她們釵環散亂,衣衫不整,臉上寫滿了驚恐與絕望。
忽然。
一個念頭竄入他的腦海。
電影電視劇經常出現的戲劇性橋段。
牛思源這小犢子,該不會是……
效仿那戲曲話本裡的橋段,行那李代桃僵,男扮女裝之計?
“孤,親自進去看看。”
李洵聲音淡漠,按著腰間唐刀在一眾錦衣衛的簇擁下邁步踏入了一片狼藉的鎮國公府內宅。
昔日鐘鳴鼎食的國公府後宅此刻已是地獄般的景象。
破碎的瓷器,撕爛的綢緞、傾倒的家具隨處可見。
空氣中混雜著脂粉香,血腥味以及石楠花的汙濁氣息。
幸存的丫鬟姬妾們被驅趕到一起,如同受驚的鵪鶉,看到李洵這一行煞神進來,更是嚇得噤若寒蟬,連哭聲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李洵的目光在一張張蒼白汙穢淚痕斑駁的女子臉孔上仔細查看。
跟隨著他的錦衣衛心中不免疑惑。
王爺這是何意?
不去搜尋暗格密室,反倒對這些女流之輩如此上心?
噢!
王爺他口碑響亮。
難道是想挑幾個回去當端茶倒水的洗腳婢?
他們哪裡知道李洵的心思。
人啊,總是帶著偏見和固定思想看待孤……
孤豈是好色之徒。
要選,也不是這個時候……
在李洵看來,牛思源若未逃脫,必定還藏在府中。
改頭換麵混跡於人群之中。
易容喬裝成男仆是下策。
在眼下這嚴查所有男性的情況下無異於自投羅網。
那麼最安全,也最出其不意的便是扮作女子。
尤其是在這混亂不堪,人員眾多的後宅,一個陌生的驚慌失措的丫鬟很難引起特彆注意。
李洵一步步走過回廊,審視著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瑟縮的身影。
不放過任何一絲可疑的痕跡。
最後。
一行人來到了牛家主母,也就是牛繼宗正室夫人的院落。
院門洞開。
李洵穩穩踏入房門,眼前的景象更是令人觸目驚心。
房間內原本陳設華麗,此刻卻淩亂不堪,顯然經曆過激烈的掙紮打鬥。
而在地毯之上。
牛夫人赫然倒在血泊之中。
她衣衫破碎,露出片片青紫和血痕,顯然在生前遭受了非人的淩辱與虐待。
她雙眼圓睜,瞳孔早已渙散,卻依舊死死地瞪著某個方向,眼角凝固著絕望的淚痕。
她那保養得宜的手指,死死摳抓著身下的地毯,留下了數道深可見底的抓痕。
仿佛在生命最後時刻,仍在進行著撕心裂肺的抗爭。
李洵的目光,順著牛夫人那死不瞑目的視線方向看去。
那是房間內側掛著錦帳的拔步床底下。
李洵抬了抬手,示意身後:
“去看看。”
一名錦衣衛校尉毫不猶豫,立刻矮身靠近床榻,隨即俯身向內探查。
片刻,他抬起頭回稟道:
“王爺,床下有人,是個丫鬟打扮的,氣息微弱,傷得很重。”
“拖出來,瞧個仔細。”李洵腳下微微後退了半步。
兩名錦衣衛上前,一人一邊,抓住那丫鬟的胳膊,毫不憐香惜玉地將其從床底拖拽了出來。
那丫鬟本就隻剩出氣不進氣的狀態,突然被暴力拉扯出來扔在地毯上,身體本能的發出一聲微弱的痛哼。
隻見這人披頭散發,身上穿著一件極不合身的,料子卻還算不錯的丫鬟襦裙。
那裙子早已被撕扯得條條縷縷,幾乎難以蔽體。
臉上更是汙穢不堪,原本可能塗抹了濃厚的脂粉,此刻卻與淚水、鼻涕、血汙混合在一起。
糊了滿臉,又紅又腫,根本看不清原本的容貌。
整個人蜷縮著,氣息奄奄,仿佛隨時都會斷氣。
“是個男子!”錦衣千戶抓起丫鬟的衣襟,不經意間掃見了裡麵,他沒見過那麼平坦的姑娘,分明就是男兒啊。
接著為了更加確定,千戶伸進裙子淘了一把。
嗯,和咱們一個樣的組合。
沒錯,是男扮女裝。
李洵的目光落在那破碎的襦裙身後上,瞳孔微微一縮。
裙擺處浸染開大片暗紅色的血跡。
那血跡並非來自外部傷口潑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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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從身體內部……
周圍的錦衣衛都是見慣了血腥場麵的人。
此刻看到這番景象。
再結合這男丫鬟的慘狀和那血跡的位置,瞬間便明白了過來。
眾人臉上都露出了略感不適的神色,甚至有人下意識地彆開了目光。
那麼醜也下得去手。
李洵反複在那張抹了濃妝,且腫脹的臉上看了數遍,差點兒沒認出是牛思源這小犢子。
這牛大公子,怕是被那些無法無天,自知必死的刁奴給以下克上了。
看這傷勢之重,欺辱之甚,恐怕還不止一人所為。
這些平日被呼來喝去,壓抑著怨恨的奴才。
在末日來臨前將所有的恐懼憤怒和扭曲的欲望,全都發泄在了這位少主身上!
或許。
正是在牛思源倉皇躲藏之時,聽聞母親遭難,情急趕來想要搭救。
結果撞上了這群已然瘋狂的奴才。
非但沒能救下母親,連自身也陷入了這萬劫不複的深淵。
被活活紮的不成人樣了。
“此人就是牛思源了。”李洵突然開口,在場錦衣衛一怔。
這?牛家大公子?
賀千戶強忍著心中的不適,上前一步,蹲下身,用力拍了拍那張腫脹汙濁的臉頰,厲聲喝道:
“你可是牛繼宗之子,牛思源?伏罪不伏罪?”
“王爺當前,沒死就回話。”
聽到又有陌生男子的聲音靠近,奄奄一息的牛思源猛地蜷縮了一下。
他整個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努力將浮腫的眼皮睜開一條細縫。
牛思源不敢抬頭,隻能用眼角的餘光,怯怯地恐懼地向上瞥去。
當那模糊的視線,捕捉到李洵那張熟悉而冷峻麵容的輪廓時。
他整個人猛地僵住,怔了一瞬。
賀千戶皺緊眉頭,伸手,有些嫌惡地捏住他的下巴,用力將他的臉抬起來,對著燈光仔細辨認。
雖然那張臉已腫脹變形,汙穢不堪,但依稀還能看出幾分牛思源原本的輪廓,尤其是那眉骨和鼻梁的走向。
“王爺,確認無誤,是主犯之子牛思源!”賀千戶鬆開手,肯定地回稟。
李洵緩緩走上前,居高臨下,平靜地俯視著地上這團蜷縮已然不成人形的血肉。
牛思源那張臉上,早已看不出任何貴公子的驕矜,隻剩下極致的痛苦,恐懼,以及一種被徹底摧殘後的麻木。
似乎是感受到了李洵那冰冷的目光,牛思源殘存的意識讓他眼中再次閃過深入骨髓的驚恐。
他想哭,卻發現眼淚早已在那無儘的折磨中流乾,隻能發出斷斷續續的抽氣聲。
然而在那驚恐之後,他腫脹的眼縫中,竟又流露出一絲釋然。
最後那扭曲汙濁的嘴角,微弱地向上扯動了一下。
那是悲涼後又想解脫的苦笑。
或許。
對於此刻的牛思源而言。
死亡。
才是真正脫離這無邊苦海的唯一途徑。
李洵靜靜地看著他這最後的情緒變化,臉上依舊沒有任何波瀾。
對於李洵來說,孤與你們無任何感情,也沒有利用之處了。
留著乾嘛?牛思源押回去也是一死,現在給他痛快,算是李洵的大慈大悲。
李洵背過身子,下令道:
“給他個痛快。”
一名錦衣衛校尉默默抽出腰刀。
上前一步。
刀光一閃,短暫而果決。
牛思源身體最後抽搐了一下,那抹解脫般的笑容徹底凝固在他汙濁的臉上。
在這一刻,終於畫上了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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