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柳氏這一捂，差點讓剛換了“新殼”、還處於缺氧懵圈狀態的杜遠直接二次投胎。他拚命蹬著那雙小短腿，發出“嗚嗚”的抗議，活像隻被掐住了命運後頸皮的貓崽。
“嬸子！快鬆手！遠哥兒剛緩過氣來，您這是要給他悶回去啊！”還是旁邊的王寡婦眼疾手快，趕緊把杜柳氏那鐵鉗般的手給掰開了。
“咳！咳咳咳！”杜遠大口吸著氣，帶著泥土和青草味的空氣湧入肺裡，讓他徹底清醒，也讓他瞬間回想起自己剛才都嚎了些什麼玩意兒。
社死！絕對的社死！還是跨時空、跨物種的那種！
他恨不得當場一個猛子再紮回溪水裡，這輩子就跟水底的鵝卵石作伴算了。
周圍的嬸子嫂子們看他小臉一陣紅一陣白，眼神躲閃，方才那石破天驚的“母豬宣言”也不提了，隻當他是溺水嚇丟了魂，現在魂歸位了，也知道害臊了。那點小小的尷尬迅速被“人沒事就好”的慶幸和濃濃的關懷取代。
“好了好了，人沒事就是萬幸！趕緊抱回去，換身乾爽衣裳，熬碗濃薑湯灌下去驅寒！可彆惹上風寒，快著點！”王寡婦揮著手指揮，儼然成了現場總調度。
杜柳氏這才回過神來，連聲道謝，也顧不得自己渾身濕漉漉，一把抱起兒子——十歲的半大小子著實不輕，但為母則剛，此刻她爆發出驚人的力氣——跌跌撞撞地就往家衝。
杜遠被這位便宜娘親緊緊抱在懷裡，感受著這陌生又濕噠噠的溫暖，心情複雜得像一團亂麻。他透過杜柳氏的肩膀，看到溪邊那些逐漸散去的、同樣濕身的身影，內心哀嚎：完了，這開局印象分直接跌破地心了吧？以後還怎麼在杜家村文藝彙演上亮相？這“村正家孫子溺水後高呼母豬”的傳奇故事，怕不是要成為村口情報站未來三年的重點議題？
更重要的是，他感覺到自己兩隻小手裡還死死攥著點東西——左手是一個沾泥帶水、但形態完好的紅薯；右手是半根被母豬啃得頗有後現代藝術風格的玉米棒子。
穿越者福利！雖然這福利寒磣了點，專業對口得令人發指，但這是希望的曙光啊！
他下意識地把它們攥得更緊了，仿佛握住了通往小康生活的金鑰匙。
杜家就在村子中間，是少數幾間還算體麵的土坯瓦房。老村正杜老漢正蹲在門口吧嗒旱煙，一眼看見兒媳抱著個水淋淋的孫子跑回來，嚇得煙杆“啪嗒”掉地上。
“咋咧？！這是咋整的？！”
“爹！遠兒掉溪裡了，剛撈上來！”杜柳氏帶著哭腔，也來不及細說，風風火火把兒子抱進了屋。
接下來便是一陣兵荒馬亂。換乾衣、裹被子、灌薑湯……杜遠像個娃娃似的被擺弄著，腦子卻轉得飛快。
他接收著這身體原主殘留的、支離破碎的記憶碎片：爺爺是村正，爹外出服勞役多年沒影兒，奶奶身體弱，娘親裡外操持……村子窮得叮當響，記憶裡不是玩泥巴就是餓得前胸貼後背。
餓肚子？杜遠眼睛倏地亮了，目光瞟向被放在枕邊的紅薯和玉米。
這時，杜老漢端著一碗黑乎乎、散發著不可名狀氣味的湯藥進來：“遠兒，來，把這安神藥喝了，壓壓驚，定定魂。”
杜遠盯著那碗疑似融合了草木灰、香爐渣以及若乾神秘物質的湯藥，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他好歹是受過高等教育儘管專業有點偏）的現代靈魂，基本的科學素養還是有的，這玩意兒喝下去，魂定不定不好說，路子走歪了怕是直接能見神仙。
“爺爺，我真沒事了，不用喝藥。”他試圖拒絕，聲音還是小孩的奶氣，但語氣卻透著一股不符合年齡的鎮定。
杜老漢一愣，覺得孫子落水後好像有哪兒不一樣了，眼神似乎……沒那麼混沌了？但他隻當是嚇的，堅持道：“瞎說！落了水，魂兒都嚇飛了，必須喝！”
眼看拗不過，杜遠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他指著枕邊的紅薯和玉米，用儘全身力氣裝出天真無邪的表情：“爺爺，我剛才在水裡，夢見一個白胡子老爺爺！”
“嗯？”杜老漢和旁邊的杜柳氏立刻豎起了耳朵。這年頭，神仙托夢的故事可比什麼都好使。
“老爺爺說我是天上派下來的……嗯……仙童！專門來幫大夥過上好日子的！”杜遠開始即興發揮，“他說這兩樣東西叫……叫‘地瓜’和‘苞米’，是仙界的神種，畝產……畝產好幾十石呢！能讓咱們全村再也不餓肚子，吃起來還香甜頂飽，而且不挑地，好種得很！老神仙特意把種子交給我了。”
他沒敢報真實產量，怕把古人嚇出個好歹，但“好幾十石”在這個畝產一兩石的時代，已經足夠驚世駭俗了。
杜老漢和杜柳氏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死死盯住那長得怪模怪樣、還帶著母豬牙印的紅薯和玉米棒子。
“真……真個的？”杜老漢聲音都哆嗦了。餓怕了的人，任何關於糧食的消息都能直接戳中心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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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神仙親口說的！”杜遠用力點頭，努力讓眼神顯得純潔又真誠，“他還教我怎麼種呢！說現在種下去，秋天就能收一大堆！比伺候麥子粟米省事多了！”
他趁機把那碗安神藥推開：“老神仙特意囑咐了，我不能喝凡間的藥，喝了仙氣就跑了！一口都不能喝！”
杜老漢看看孫子，又看看那所謂的“仙種”，心裡天平瘋狂搖擺。信吧，這事兒忒玄乎；不信吧，孫子落水後的變化、還有這從來沒見過的玩意兒……萬一是真的呢？
最終，對吃飽肚子的渴望壓倒了一切疑慮。
“好……好……”杜老漢顫抖著雙手，像捧傳國玉璽一樣小心翼翼捧起那個紅薯和半根玉米棒，“遠兒，你好好歇著，這事兒……誰也不準往外說！聽見沒？”他一臉嚴肅地叮囑兒媳。
杜柳氏趕緊點頭，看向兒子的目光裡充滿了驚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杜遠暗暗鬆了口氣，總算糊弄過去了，既保住了小命免於喝藥），也為推廣新作物找到了完美的借口。
隻是……他望著窗外小小的院落，心裡開始盤算：第一步，得趕緊找塊好地把這倆“仙種”當祖宗一樣伺候起來育苗。嗯，得搞點肥沃的土，保持濕潤……對了，還得防鳥防蟲……這專業，總算特麼的派上點用場了！雖然服務對象從母豬變成了土地，但……廣義上來說，也算是一種“產後護理”保障作物產出）吧？
他深深歎了口氣，感覺自己的大唐生涯，注定要和“生產”、“護理”這幾個詞死磕到底了。
而此刻，遠在二十裡外的長安城，太極宮中，剛剛搞定突厥渭水之盟）、正摩拳擦掌準備大乾一場的李世民陛下，絕不會想到，一個打著“母豬產後護理”幌子的奇人，正握著他未來貞觀盛世的一塊重要農業拚圖，在一個小村子裡，對著一個紅薯和半根玉米棒子，琢磨著怎麼給它們做“科學月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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