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雄帶著幾個跟班,撐著油紙傘,大搖大擺地走過來。
他故意用腳碾了碾地上的積水,水花“嘩啦”濺了楚霄一身。
“楚雄!你想乾什麼!”
林婉清下意識地把楚霄護在身後,聲音都在抖,卻還硬撐著擺出保護姿態。
“乾什麼?”
楚雄嗤笑一聲,居高臨下地看著楚霄,跟看地上的泥似的。
“來看看我們的大天才死了沒有啊。順便通知你一聲——你以前住的那間院子,現在歸我了。”
他故意頓了頓,享受著這種把人踩在腳下的快感,才接著說:
“至於你們倆嘛...族裡仁慈,賞你們一間西院最破的柴房。趕緊滾過去,彆在這兒礙眼。”
“你...你們欺人太甚!”
林婉清氣得渾身發抖,眼淚又忍不住掉下來。
“欺人太甚?”
楚雄旁邊一個尖嘴猴腮的跟班怪笑起來,聲音又細又刺耳:
“一個廢物,一個病癆鬼,家族肯收留你們就不錯了,還敢挑三揀四?不感恩戴德就算了,還敢頂嘴?”
楚霄死死咬著牙,指甲幾乎嵌進掌心的肉裡。
胸口的怒火燒得他難受,可渾身經脈儘斷,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隻能憋著,憋得五臟六腑都疼。
“哦,對了。”
楚雄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一封燙金的信函。
隨手往楚霄臉上一扔,信紙“啪”地打在楚霄額頭上,又飄落在泥水裡。
“這是柳家大小姐柳嫣然托我帶給你的。她說啊,以前是年少無知,說的話做不得數,讓你彆再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退婚書!
這三個字跟燒紅的烙鐵似的,狠狠燙在楚霄心上。
他跟柳嫣然是自幼定的親,小時候還一起摸魚抓鳥,青梅竹馬的情分。
以前他總覺得,就算家裡再難,有這門親事在,也算黑暗裡的一縷光。
原來,那光也是假的,是鏡花水月。
雨水很快打濕了信紙,上麵娟秀的字跡慢慢暈開。
可那決絕的語氣,卻清清楚楚鑽進楚霄耳朵裡:
“……你我身份雲泥之彆,婚約之事,就此作罷,望你好自為之。”
楚霄猛地咳出一口黑血,眼前一黑,差點又暈過去。
“霄兒!”
林婉清嚇壞了,趕緊抱住他,手忙腳亂地擦他嘴角的血。
楚雄幾人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
笑夠了,才撐著傘揚長而去,留下滿地泥水和母子倆的絕望。
雨,越下越大了。
楚霄躺在冰冷的雨水裡,能感覺到母親滾燙的眼淚滴在他臉上,混著雨水,又鹹又苦。
絕望像條冰冷的毒蛇,纏緊了他的心臟,越勒越緊。
難道,他楚霄這輩子,就要這麼窩囊地死在這兒?
不甘心!
他爹失蹤的謎團還沒解開,娘的病還沒好,那些欺辱他、踩他的人,還活得好好的!
還有那枚詭異的雷核...它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會讓測靈石碑異動?
一個瘋狂的念頭,突然在他心裡冒了出來。
家族禁地,黑風崖!
那地方是楚家祖訓嚴令不許進的,都說進去了就沒活路。
可老輩人也傳過,崖底下長著一種叫“血靈草”的靈藥——說不定能緩解娘的病痛,甚至...能讓他有一線生機。
與其在這兒像條狗似的等死,不如搏一把!
深夜,雨總算小了點。
楚霄掙紮著爬起來,找了身乾爽的粗布衣裳換上,又把母親安頓到那間四處漏風的破柴房裡。
柴房裡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隻有一堆乾草。
“娘,等我回來。”
他輕聲說,眼裡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堅定。
林婉清像是預感到了什麼,緊緊抓著他的手,眼淚止不住地流:
“霄兒,彆做傻事...娘不要彆的,隻要你平平安安的...”
楚霄笑了笑,替娘擦掉臉上的眼淚。
沒再多說什麼,毅然轉身,融進了濃得化不開的夜色裡。
他憑著記憶裡模糊的路,繞開巡邏的守衛,一步一挪地摸到了家族後山的邊兒上。
眼前,一座深不見底的懸崖橫在那兒,跟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似的。
崖壁陡得能站人,到處都是怪石,黑沉沉的崖底不斷有陰冷的黑風卷上來,卷著碎石子,發出“嗚嗚”的聲音——跟哭似的。
這就是黑風崖。
楚霄回頭望了一眼外院,那兒隻有零星幾點燈火。
燈火裡,有他臥病在床的娘,也有他十六年來受的所有委屈和不甘。
他深吸一口氣,伸手抓住崖壁上突出來的一塊石頭,開始往下爬。
經脈全斷了,每動一下都疼得鑽心。
手臂抖得厲害,冷汗很快浸濕了後背的衣裳。
爬到十幾丈深的時候,腳下的一塊石頭突然鬆了!
“嘩啦”一聲往下掉。
“不好!”
楚霄心裡一緊,重心瞬間沒了。
整個人直直地往崖底墜下去!
急速下墜的失重感裹住了他,耳邊全是“呼呼”的風聲。
要死了嗎...
就在他的意識快要被黑暗徹底吞掉的時候,胸口那枚一直沒動靜的暗紫色雷核,突然狠狠跳了一下。
還透出點微不可查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