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郡江乘縣。
明月坊。
江乘縣位於丹陽郡北部,是丹陽郡最北邊的一個縣城,東接吳郡丹徒,西接秣陵縣,南抵句容縣,繁華異常。黃巾之亂雖有波及,但優越的地理位置讓江乘縣很快就從戰亂中恢複過來,雖比不上往日榮光,但也人聲鼎沸,市肆繁華。
明月坊就是佇立於繁華鬨市中有名的歌舞坊。
自從揚州著名的歌姬巫蠻女一舞成名,明月坊也水漲船高,扶搖直上,一躍成為江東之地最有名的銷金窟。許多名聲斐然的士人千裡迢迢趕往江乘縣,一擲千金,隻為了一睹巫蠻女芳容。
秋風瑟瑟,涼意撲麵襲來。
暗黑的燈光下,坐落於江乘縣南城的明月坊在一片漆黑的中顯得異乎尋常的寧靜。
打更人的唱喏聲漸遠。
在一間極為隱秘的房間內,燈光有些暗淡,數人正依次而坐密談。
一名容貌姣好,身著華衣的蠻族女子正翩翩起舞。
看服飾打扮,是山越族人。
蠻族的舞蹈不似中原舞蹈柔和,一顰一笑間都充滿了力量感和野性美。隻是舞姿雖美,在場諸人卻沒有一人的目光在蠻女身上停留。
“從目前的情形看,劉繇立足江東已經是不可避免之事。府君的意思是無論如何都要阻止其勢力過於延伸,尤其不能將手伸到丹陽來。”
說話的是一個黑臉的中年人,留著短疵,劍眉星目,氣質不凡。
陰翳的眼神中透著幾絲冷厲,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芒。
眾人點點頭。
“孫都尉,事情恐怕有些難辦。我們為了阻止劉繇掌控丹徒,已經殺了一任縣令,難不成還要將他的兒子也留在丹徒不成。劉繇聲名在外,如今又得到徐州南下的薛禮和笮融支持,掌控吳郡北部幾乎已成定局,若我們真撕破臉皮,屬下怕他挾私報複,到那時候,我們怎麼辦?”說話之人很年輕,正是之前在北固山營地露過臉的鄭家子弟鄭輝。
“奶奶個熊,人死鳥朝天,你們這些士人囉裡囉嗦,怕個鳥。真要把本帥惹急了,彆說一個庶出的登徒子,就是劉繇老子也照砍不誤。”
金陵山帥唐晃細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彆看他個子矮壯,心思卻不是一般的深沉,狠辣果決也是出了名的。否則也不會導演一場鴻門宴,讓石頭山帥霍言命喪刀下。如今他吞並幕阜山近千部眾,又壓服石頭山帥霍思,成為名義上的金陵十八寨之首,說話底氣也比以往更足。
“唐大帥,若你能出麵自然是好,府君說了,此事若成,府君第一個支持你成為金陵十八寨之首。”孫都尉淡淡一笑。
各家勢力盤根錯節,可要想真正掌控十八寨數萬人口,沒有官府的許可,卻也難以成事。
“此話當真?”唐晃心中微動,他臉上有一道斜斜的刀疤,從左耳斜劃過去,直接到了鼻梁處,甚至鼻梁處半個鼻子都不見了,看上去有些滲人。
他咧著嘴問,麵容恐怖。
這致命的一刀還是霍言留下的。
“自然。隻要你不擾縣界,府君大人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唐晃伸出自己的大拇指,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寒聲道:“這還不夠,霍言雖死,霍氏的主力仍在。霍言之女霍思對其父之死多有懷疑,這件事終究紙包不住火,我意欲並其部落,收其女為妻,希望府君大人能給與支持。”
唐晃話音剛落,一個左眼帶著眼罩的強人忽然冷哼一聲道:“唐大帥打的好算盤,殺了人家的老子,還惦記人家的閨女,你也不怕撐死你。”
唐晃大怒,他早就看孫瞎子不順眼了,猛地站起身來,握刀在手,怒道:“孫瞎子,狗娘養的,你敢言語辱我?今日要是不讓你嘗嘗爺手中的刀,你真當本帥是泥捏的不成?”
孫瞎子嘿嘿一笑,完全不將唐晃的威脅當回事,兩排有些發黃的牙齒緊緊地咬出幾個字,冷笑道:“是嘛?來呀,你要是不動手,你就是我養的!”
兩人的爭執,瞬間將屋子裡的寧靜破壞,一時間杯盤跌碎的聲音此起彼伏。
眼看兩個強人就要刀兵相向,將眼前的杯兒盤兒摔得叮當響,跳舞的眾女嚇壞了,都瑟瑟縮縮的蜷縮在一起,哪裡還有再跳下去的膽量。
倒是巫蠻女頗為鎮定,一雙漆黑如星的眸子在唐晃的臉上一掃而過,暗含幾分殺意。
“幾位大人息怒,息怒。”一位曼妙少婦忙不迭的推開門,上前安撫眾人,“大家既然來到明月坊,就是我明月坊的貴客,有什麼事坐下來平心靜氣的慢慢談,慢慢談,何故動怒,傷了和氣,得不償失。”
她體態曼妙,有意無意的掃了孫都尉一眼,熟稔的安撫著眾人的情緒,同時示意眾舞女離開。
唐晃看見孫都尉臉色難看,倒也不敢再發脾氣,默默退回去,安坐在一旁,隻是手緊緊地按住刀柄,以防孫瞎子偷襲,眼神裡對孫瞎子的恨意卻也難消。
孫瞎子冷哼一聲,鳥都不鳥唐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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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禍徐揚數十年,從未向彆人低過頭,一個小小的金陵山帥,還真入不了他的眼。
他看向孫都尉,抱拳道:“都尉,我孫瞎子這次出兵助你,轉戰數十天,死了八十多個兄弟,都尉是不是將答應我的東西先給了。”
他語言上極為無禮,可他越是桀驁不馴,孫都尉卻越是倚重於他。
“給你的東西已經派人送上船了,你不必擔心。周密也好,霍言也罷,此二人不僅是唐山帥的敵人,於你將來亦是大敵,他們死了,對你們都有好處。你二人又何必斤斤計較。”
孫都尉看著兩人模樣,也不想此時就鬨得如仇人一般,於是出言相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