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士兵化作的石像,那根僵直灰白的手指,如同淬毒的冰錐,死死釘在沈墨胸口——指向那枚暗藏懷中的欽天監銅牌。山穀的風卷著灰晶塵埃,嗚咽盤旋,空氣凝滯得能擰出血來。
“他…他指什麼?!”王石頭驚駭的聲音帶著顫抖,憨胖紅臉上血色儘褪。
疤臉隊長一步踏前,眼神銳利如鷹隼,死死鎖住沈墨懷中:“欽天監的牌子?!沈醫正,那東西到底怎麼回事?!”昨夜胡一手暴露、銅牌墜地的景象,連同此刻石像詭異的指向,交織成巨大的疑雲和威脅。
沈墨如墜冰窟,寒意從脊椎竄上頭頂。懷中的銅牌仿佛瞬間化作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神劇顫。是警告?是詛咒?還是灰晶殘留的記憶碎片,與這象征天家隱秘的銅牌產生了某種不詳的共鳴?建文帝墜亡的殘影、那半塊苗銀項圈、欽天監的暗樁…無形的絲線正勒緊咽喉!
“這牌子是昨夜胡一手遺落,我本欲尋機探查…”沈墨強壓心悸,正欲解釋——
嗡!
懷中的黃銅腰牌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起來!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穿透衣物,直抵沈墨心臟!緊接著,一道凝練如實質的幽藍色光束,猛地從銅牌中央的觀星台浮雕中激射而出,無視衣物遮蔽,直衝天際!
光束撕裂了山穀上方稀薄的鉛雲和灰黑地氣,精準地投射在營地邊緣一片相對平坦、寸草不生的空地上!幽藍的光芒在地麵迅速勾勒出一個直徑丈許、由無數繁複星軌交織而成的詭異光陣!光陣核心,觀星台虛影巍然矗立,基座上的星辰軌跡瘋狂流轉,散發出冰冷、非人的氣息!
“這…這是何方妖法?!”疤臉隊長厲聲嘶吼,腰刀瞬間出鞘,寒光映著他臉上驚疑不定的刀疤。幸存的士兵們更是驚恐萬狀,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扼住喉嚨。
沈墨臉色劇變!他猛地掏出那枚發燙的銅牌,隻見它通體幽藍,星圖流轉,如同活物!這絕非胡一手區區一個暗樁所能掌控的力量!這是更高層次的召喚!是星圖派的某種恐怖儀式被意外觸發!
“毀了它!”疤臉隊長揮刀就要劈向沈墨手中的銅牌!
“不可!”沈墨疾退一步,避開刀鋒,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毀了它,恐後果難測!這是引路的燈塔!”
仿佛印證他的話,那投射在地麵的幽藍星陣光芒驟然大盛!一股陰冷、死寂、帶著濃鬱土腥和腐朽氣息的寒風毫無征兆地平地卷起!山穀內慘白的日光如同被巨獸吞噬,瞬間陷入一種詭異的、黃昏般的昏暗!
嗚——嗚——嗚——
低沉、壓抑、仿佛來自九幽黃泉的號角聲,穿透林間的死寂,從四麵八方幽幽響起!聲音帶著一種直透靈魂的寒意,與地麵星陣的光芒、沈墨手中銅牌的幽藍交相呼應!
“戒備!敵襲——!”疤臉隊長目眥欲裂,嘶聲咆哮,聲音卻淹沒在越來越響的詭異號角聲中。
緊接著,在所有人肝膽俱裂的注視下——
營地邊緣的泥土,如同沸騰般翻滾起來!一隻隻覆蓋著青灰色腐肉、指甲烏黑尖長的手,猛地破土而出!營地外圍那些被灰晶覆蓋、尚未完全石化的士兵“屍體”,覆蓋其上的灰晶層發出“哢嚓哢嚓”的碎裂聲,裡麵的軀體竟詭異地、僵硬地坐了起來!更遠處的密林陰影裡,山崖的褶皺中,一道道僵硬、扭曲、散發著濃鬱死氣和陰寒氣息的身影,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沉默地、整齊地邁步而出!
它們穿著破爛的、沾滿泥汙和暗褐色汙漬的明軍號衣,身體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青灰色澤,仿佛在泥土中埋藏了無數歲月。關節活動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動作如同提線木偶般僵硬而精準。它們空洞的眼眶裡,沒有眼珠,隻有兩點幽幽的、如同墳塋鬼火般的慘綠色光芒在跳動!手中握著鏽跡斑斑、甚至斷裂的刀槍。
陰兵!真正的陰兵借道!
它們無視了活人的恐懼和刀槍,邁著沉重而整齊的步伐,如同沉默的潮水,目標明確地向著營地中央——那幽藍星陣和手持銅牌的沈墨——圍攏過來!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整個山穀!
“放箭!放箭!”疤臉隊長目眥欲裂,嘶聲下令!
咻咻咻——!
箭矢如雨點般射向逼近的陰兵!然而,令人絕望的一幕發生了!箭矢射中那些青灰色的軀體,發出“噗噗”的悶響,如同射中朽木!箭頭要麼無力地掛在破爛的衣甲上,要麼直接被彈開!隻有少數幾支極其幸運的箭矢,歪歪斜斜地射中了陰兵眼眶中跳動的綠火,那陰兵才猛地一僵,眼眶綠火熄滅,軟軟癱倒在地,化作一灘散發著惡臭的腐泥。
“射不穿!身體太硬了!”士兵們徹底崩潰了,恐懼的尖叫此起彼伏。
疤臉隊長怒吼著,親自揮刀撲上,勢大力沉的一刀狠狠劈在一個陰兵的脖頸上!
當!
金鐵交鳴之聲刺耳!火星四濺!那陰兵的脖頸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它僵硬地轉過頭,空洞的綠眼“看”向疤臉隊長,手中鏽跡斑斑的長槍帶著刺骨陰風,毫無花哨地直刺而來!疤臉隊長狼狽格擋,巨力震得他手臂發麻,踉蹌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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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睛!攻擊它們眼裡的綠火!”沈墨的聲音透過混亂傳來,帶著儺麵特有的嗡鳴回響。他不知何時已將那尊裂了“丙戌”符紋的判官儺麵扣在了臉上!
疤臉隊長精神一振,再次撲上,刀光如電,精準刺向另一個陰兵的眼眶!
噗嗤!
這一次,刀尖沒入!綠火劇烈跳動後熄滅!陰兵癱倒!
“有效!攻擊綠火!”疤臉隊長嘶吼著鼓舞士氣。
然而,陰兵數量太多了!源源不斷從地下爬出,從林中湧出!它們沉默、悍不畏死、身體堅硬如鐵!普通的士兵想要在混亂中精準刺中那閃動的綠火,難如登天!慘叫聲中,不斷有士兵被鏽刀砍中,或被陰兵冰冷僵硬的手抓住,瞬間吸走生機,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乾癟!
王石頭護著幾個受傷的士兵退到一口倒扣的行軍鍋後,肥胖的身體緊繃,手裡死死攥著剁野蒜的厚重菜刀,紅臉上滿是汗水和驚懼。“沈醫正!太多了!頂不住啊!”他嘶聲大喊。
沈墨身處風暴核心!數道僵硬的身影已突破防線,帶著刺骨陰寒和濃烈的腐臭,揮舞著鏽蝕的武器,沉默地向他撲來!目標直指他手中那枚幽光閃爍、如同招魂幡般的銅牌!陰兵眼眶中的綠火,因為靠近銅牌而跳動得更加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