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梯的儘頭,並非預想中的地底洞窟,而是一片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巨大空間。
沒有天空,卻有光。一種柔和的、源自四麵八方的、仿佛從玉石內部透出的乳白色微光,充盈著整個空間,照亮了一切。視野所及,是無數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相互交織、盤旋向上的菌絲網絡!它們並非之前洞穴中那種邪異的墨綠,而是呈現出溫潤的乳白、淺金、甚至淡淡的霞色,粗壯如虯龍,纖細如發絲,構成了一座龐大無比、複雜精妙的地下森林!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淡淡的、令人心安的木質清香,仿佛置身於一座沉睡了萬年的靈芝仙府。
而在這片菌絲森林的正中央,是一個同樣由發光菌絲自然形成的、巨大的圓形祭壇。祭壇共分九層,層層疊疊,如同綻放的蓮花。每一層祭壇的邊緣,都靜靜懸浮著一枚枚造型古樸、散發著不同光澤的石器——有碗、有盆、有杵、有臼…它們看似隨意擺放,卻暗合某種極其玄奧的陣法,與整個菌絲森林的能量呼吸同步。
祭壇的最中心,是一個微微下陷的池子。池中並非水,而是緩緩流淌、閃爍著七彩光澤的粘稠玉髓!玉髓之中,一株形態奇特的、如同珊瑚又如同幼樹的玉白色菌株靜靜生長,它隻有三尺高,卻散發著一種包容萬物、滋養天地的磅礴生機!
葬神穀核心!碑罐合一古祭壇!
王老五和啞童力被這神聖而浩瀚的景象震撼得說不出話來,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了。李賬房也忘了哭泣,小眼睛瞪得溜圓,裡麵充滿了敬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
沈墨儺麵sient掃描著整個空間。數據流如瀑布般刷新:“超高濃度良性生命能量場…能量結構穩定度99.97…與琉璃罐底層波動契合度100…未發現防禦機製及敵意反應…”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祭壇中心那株玉白色菌株上。那就是一切的核心,是淨化琉璃罐、驅散血絲的關鍵。
他緩緩走上祭壇。腳步落在菌絲構成的台階上,柔軟而富有彈性,如同踏在活物的肌膚上。每上升一層,周圍那些懸浮的石器便微微亮起,發出輕柔的嗡鳴,仿佛在歡迎,又像是在審視。
王老五和啞童力緊張地看著。李賬房則躲在最後麵,眼神閃爍。
終於,沈墨踏上了最頂層的祭壇,站在了那玉髓池邊。他低頭,看向懷中一直緊抱的琉璃罐。
罐壁之上,那幅被暗紅血絲死死纏繞、痛苦掙紮的血色楓影,此刻仿佛也感受到了外界那磅礴而溫和的生命能量,變得異常“激動”!血絲瘋狂扭動,如同瀕死的毒蛇,散發出更加濃鬱的汙穢和抗拒之意!而罐底那點被死死壓製的赤金光塵,卻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充滿渴望的搏動!
沈墨雙手捧起琉璃罐,將其緩緩推向那玉髓池中心的上方。
就在琉璃罐即將懸停於玉髓池上方的刹那——
異變陡生!
祭壇下方,李賬房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嚎,猛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他的眼睛瞬間變得一片漆黑,沒有任何眼白,臉上、脖子上,之前被菌液濺射到的傷口處,那些原本微不可查的暗綠色菌絲驟然暴長,如同活物般鑽出皮肉,瘋狂扭動!
“啊——!腦袋…腦袋要炸了!”李賬房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身體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姿勢扭曲著,“罐子…神罐…是我的!給我!!”
他被之前人菌宴爆炸時侵入體內的變異菌絲控製了!這些菌絲蘊含著未成熟蠱王的殘存意誌和極度貪婪的掠奪本性,此刻受到祭壇純粹生命能量的刺激,徹底爆發了!
李賬房如同瘋狗般,手腳並用地撲上祭壇,撞開措手不及的王老五,嘶吼著衝向頂層的沈墨,目標直指那懸浮的琉璃罐!
“攔住他!”王老五驚怒交加,想追卻因背著啞童力慢了一步!
啞童力猛地抬起斷弩,卻因虛弱和角度無法瞄準!
沈墨儺麵微側,左手並指如刀,就待將這個被控製的麻煩徹底清除。
然而,就在他動手的前一瞬——
整個祭壇,猛地震動了一下!
並非攻擊,而是如同母親被吵醒嬰兒時的輕柔嗬斥。
祭壇中心,那株玉白色菌株無風自動,輕輕搖曳了一下。
一道柔和卻無可抗拒的乳白色光環,以玉髓池為中心,瞬間掃過整個祭壇!
被光環掃中的李賬房,如同被定身法定住,猛地僵在原地!他體內那些瘋狂扭動的暗綠色菌絲,如同遇到克星般,發出嗤嗤的聲響,迅速枯萎、化為飛灰!李賬房眼中的漆黑褪去,恢複清明,隨即被巨大的恐懼淹沒,雙腿一軟,癱倒在地,瑟瑟發抖。
而懸浮的琉璃罐,在被光環掃過的瞬間,卻發生了截然不同的變化!
罐壁上那些瘋狂扭動的暗紅血絲,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霜,發出淒厲的儘管無聲)尖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退散!它們掙紮著,試圖重新纏繞上去,卻被那乳白色的光芒無情地淨化、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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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飛快褪去,楓影的輪廓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亮!
與此同時,祭壇四周,那些巨大的、構成森林的菌絲網絡,齊齊發出了溫和的共鳴聲!無數光點從菌絲中飄飛而出,如同百川歸海,彙聚向祭壇中心!
這些光點並未融入琉璃罐,而是彙聚在罐子的正上方,緩緩勾勒、凝聚——
一個模糊的、由純粹光塵構成的女性虛影,悄然浮現。
她身著熟悉的苗疆服飾,身形纖細,麵容籠罩在柔和的光暈中,唯有一雙眼睛,清澈、溫柔,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欣慰,靜靜地“看”著沈墨,更準確地說,是看著他手中的琉璃罐。
阿朵!是菌碑消散後,殘存於這片天地之間的最後一點意識顯化!
“阿…阿朵姑娘…”王老五聲音哽咽。
啞童力也掙紮著抬起頭。
阿朵的虛影對著他們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然後緩緩伸出那雙由光塵構成的、半透明的手,虛虛地捧向那枚懸浮的、血絲即將被徹底淨化的琉璃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