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靜立於玉髓池邊,儺麵sient地“注視”著池底那枚光華內蘊的善罐。數據流平穩地刷新著善罐與地脈連接的能量參數,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方才池底那絲極其細微的“不諧”異動,似乎已被玉白色菌株探出的七彩霞氣徹底撫平,再無痕跡。
然而,儺麵之下,那冰冷邏輯無法觸及的深處,一絲極其微弱的、源自靈魂本能的警兆,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蕩開細微卻不容忽視的漣漪。並非來自眼前的善罐,也非來自這片祥和之地,而是來自…更高、更遠、更冰冷的所在。
他緩緩抬起頭,儺麵朝向被炸開的穹頂那個巨大的窟窿。窟窿外,是葬神穀淨化後清朗的天空,以及更遠處,那片剛剛被星鎖陣反噬能量肆虐過的、依舊殘留著混亂波動的地域。
數據流無聲加速,開始回溯、分析之前星鎖陣眼爆炸時的能量逸散軌跡,以及趙千算最後那怨毒絕望的嘶吼…
幾乎就在沈墨抬頭的同一瞬間——
窟窿外的天際,極高之處,一點微不可查的暗紫色流光,如同瀕死的流星,拖拽著不祥的尾焰,無視了空間的距離,以一種近乎閃爍的方式,驟然出現在祭壇正上方!
流光散去,露出趙千算枯槁、染血、卻充滿極致瘋狂和貪婪的身影!他身上的欽天監官服早已破爛不堪,如同乞丐,裸露的皮膚上滿是爆炸留下的焦痕和血痂,一隻胳膊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但他那雙眼睛,卻亮得嚇人,裡麵燃燒著最後孤注一擲的癲狂火焰!
他的右手死死攥著,指縫中,一點暗紫色的、布滿了蛛網般裂痕的光芒正拚命掙紮、閃爍——正是那枚作為星鎖陣眼核心、本該在爆炸中徹底毀滅的佛珠殘片!他竟然在最後關頭,不惜燃燒本命精元,強行保下了這最後一點碎片!
“嗬嗬…嗬…”趙千算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喘息,鮮血不斷從嘴角溢出,但他卻死死盯著下方玉髓池中的善罐,臉上肌肉因激動和痛苦而劇烈抽搐,“…善罐!地脈之源!老夫的…是老夫的!”
他根本沒有理會嚴陣以待的沈墨,也沒有看下方的王老五和啞童力,他的全部心神,都已係於那池中之罐!有了它,不僅能彌補所有損失,甚至能…超越姚公!
“把罐子…還給老夫!”趙千算嘶聲咆哮,將最後殘存的力量,毫無保留地注入右手那枚瀕臨破碎的佛珠殘片之中!
殘片猛地爆發出刺目欲盲的暗紫色光芒,將趙千算整個人都吞沒進去!光芒並非擴散,而是急劇向內收縮、凝聚,化作一個複雜無比、不斷旋轉的暗紫色符文,印刻在殘片表麵!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強行拉扯、扭曲!
一種超越聽覺、直接作用於靈魂本源的、極其尖銳的嗡鳴猛地炸響!祭壇上所有流動的光芒、飄蕩的菌絲光塵、甚至彌漫的清香,都瞬間凝固了!
王老五臉上放鬆的表情僵住,抬起一半的手停滯在半空。啞童力試圖撐起身體的動作定格。李賬房驚恐瞪大的眼睛一眨不眨。
玉髓池泛起的細微漣漪凝固成玉雕。
飄落的菌絲光塵懸停空中。
整個世界,除了那團暗紫色的光芒和光芒中的趙千算,一切都陷入了絕對的、死寂的靜止!
佛珠殘片·時停1.5息!這是趙千算燃燒一切換來的、最後也是最強的手段!雖然遠不及姚廣孝全盛時期暫停三息的威能,且代價慘重,但在這決定性的瞬間,已然足夠!
“哈哈哈!”趙千算發出得意而瘋狂的尖笑,身體因承受巨大的反噬而不斷崩裂出血口,卻不管不顧,如同撲向火焰的飛蛾,朝著下方靜止的玉髓池,朝著那枚近在咫尺的善罐,猛撲而下!
他的枯爪,直取善罐!
絕對靜止的世界裡,唯有趙千算的身影在移動,帶著毀滅性的貪婪。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靜止的池麵,即將撈起那枚毫無反應的善罐的刹那——
異變驟生!
祭壇之上,並非所有一切都陷入了絕對靜止!
還有一個人!
沈墨!
那尊戴著冰冷儺麵的身影,在那時間凝固的領域中,極其輕微、卻無比清晰地動了一下!
並非大幅度的動作,僅僅是儺麵之下,那早已與血肉部分石化的脖頸,極其艱難地、發出了一聲極其細微的、仿佛岩石摩擦般的“咯吱”聲!
同時,他那隻垂在身側、同樣覆蓋著灰黑石質、如同石雕般的左手,食指指尖,極其微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
雖然微弱,但這在絕對時停領域的動彈,如同黑夜中的閃電,驚悚而奪目!
“什麼?!”趙千算瞳孔驟縮,撲擊的動作猛地一滯,臉上得意的狂笑瞬間凝固,化為難以置信的驚駭!“不可能!你怎麼可能…”
他的驚吼戛然而止。
因為沈墨動的,不止是手指!
在指尖顫抖的同時,一點極其微弱的、混合著灰黑石屑和淡金藥力的光芒,從他左手手臂的石質裂縫中滲透出來!那是之前服下的、用於吊命和壓製傷勢的石髓丸的藥力精華!這些藥力本就蘊含著藍玉血詔的怨念、紅崖地氣的暴烈,以及最關鍵的——對抗灰晶石化的逆反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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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靜止,本質也是一種極致的“秩序”與“禁錮”。而石髓丸藥力中蘊含的那種“逆轉石化”、“破壞穩定”的逆反特性,在這一刻,竟陰差陽錯地產生了微弱的抗性!
正是這點抗性,讓沈墨在絕對時停中,保住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意識清醒和肢體反應!
雖然身體依舊如同陷入最深沉的泥沼,動彈一下都比平時艱難萬倍,但…足夠了!
趙千算的驚駭隻持續了一瞬,瘋狂的貪婪立刻壓倒了理智!不管為什麼!不管如何!必須先拿到善罐!他再次催動殘片,不顧一切地抓向善罐!
就在他的枯爪即將沒入池水的瞬間——
沈墨那顫抖的左手食指,用儘那微不足道的抗性帶來的全部力量,極其艱難地、向上彈動了一下!
咻!
一道烏光,從他腰間那空蕩的皮鞘中激射而出!
並非什麼神兵利刃,而是那柄屬於王石頭的、刃口已經崩缺、沾滿血汙和石粉的平凡刻刀!
刻刀的速度並不快,在時停領域中甚至顯得有些緩慢、凝滯。但它飛行的軌跡,卻帶著一種一往無前的、沉澱著無數日夜敲打雕刻的執拗力道,精準地射向趙千算那隻抓向善罐的右手手腕!
“螻蟻!安敢阻我!”趙千算怒吼,試圖躲閃或格擋,但他大部分力量都用於維持時停和抓取善罐,身體又處於前撲的慣性中,竟一時難以完全規避!
更讓他心驚的是,那柄平平無奇的刻刀之上,仿佛附著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意誌!那意誌不屬於沈墨,而屬於那個早已化為紅崖石像的憨厚石匠!那是守護的意誌,是“休想動我身後之物”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