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之上,危機如層層疊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藍玉殘存意誌化作的血色虛影已然悲壯消散,隻留下那柄重歸沉寂的斷弩和縈繞不散的兵煞餘韻。水晶棺槨裂紋遍布,其內古老存在的喘息與悸動愈發清晰,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封而出,帶來不可預知的災厄。而被算盤精奪舍、又遭藍玉一擊與惡罐能量餘波重創的阿吉,癱倒在地,生機如同風中殘燭,口中溢出的已是帶著內臟碎片的冰碴汙血,那算盤精的邪異氣息也在飛速潰散。
就在這混亂到極點的時刻,混元儀那冰冷而急切的電子音如同一聲尖銳的警報,撕裂了凝重的空氣:
“檢測到…高品質遊離意識能量源藍玉殘魂消散逸散)…檢測到…瀕死低阻抗生命載體阿吉)…最優回收方案啟動…無法中斷…能量汲取…開始!”
嗡——!
混元儀表麵光華大盛,不再是之前記錄分析時的平穩流轉,而是透出一股赤裸裸的、近乎貪婪的急迫!一道淡金色的、由無數細微數據流構成的奇異光索從其底部疾射而出,精準地籠罩向奄奄一息的阿吉!
這光索並非溫暖的治愈之力,而是帶著一種冰冷的抽取與解析的意味!
“啊——!!!”
原本已經意識模糊的阿吉,在這淡金光索及體的瞬間,猛地睜大了眼睛,眼球暴突,充滿了極致的痛苦與恐懼,發出了一聲完全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叫!他殘破的身體如同觸電般劇烈抽搐起來,皮膚表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最後殘存的那點生機和算盤精潰散的邪異能量,被混元儀毫不留情地抽吸而去!
過程短暫卻殘酷至極。僅僅兩三息時間,阿吉的慘叫聲便戛然而止,身體徹底僵直,瞳孔放大,失去了所有生命光彩,變成了一具真正的、迅速冰冷下去的屍體。而他體內那點算盤精的殘餘,也如同被清水衝刷的墨跡,徹底消散無蹤。
混元儀屏幕上的能量指示條猛地跳動了一小格,但其光芒卻迅速再次黯淡下去,甚至比之前更加不如。屏幕閃爍,電子音帶著一絲明顯的失望與更深的焦躁:
“回收完成…能量轉化率低下…載體質量過差…無法滿足最低運行需求…能源危機…一級警報…”
它就像是一個即將渴死的人,好不容易搶到一滴渾濁的泥水,卻發現根本無法解渴,反而激發了更強烈的求生本能和…掠奪欲!
它的鏡頭猛地轉向現場唯一的、也是它最熟悉的能量源——沈墨!
而此刻的沈墨,正處於內外交困的極度艱難境地。
外部,水晶棺即將破碎的恐怖壓力如同巨山壓頂。內部,方才藍玉殘魂消散時那股決絕、暴戾、又帶著無儘悲涼的兵煞之氣,以及阿吉臨死前極致的恐懼與痛苦情緒,如同兩股猛烈而汙濁的洪流,衝擊著他的感官。再加上之前血祭儺麵的後遺症、記憶碎片撕裂靈魂的劇痛從未停止…
種種負麵情緒與能量交織在一起,在他體內瘋狂衝撞,幾乎要將他理智的堤壩徹底衝垮!他的身體微微顫抖,儺麵之下,鮮血再次從裂痕中緩緩滲出,握住蠱針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他正在動用全部的精神力量去壓製、去平衡這內在的風暴,對外界混元儀的異動,反應慢了半拍!
就是這刹那的遲緩,給了混元儀可乘之機!
“檢測到高強度、高純度情感能量波動:憤怒針對險境算計)、悲傷藍玉之逝)、痛苦記憶肉身)、掙紮求生守護)…”混元儀的電子音變得異常快速、尖銳,甚至帶上了一種模仿而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興奮”語調!
“符合…緊急能源補充協議…跳過宿主確認…強製抽取…開始!”
“不!”沈墨終於意識到混元儀想做什麼,厲聲喝止!
但已經太晚了!
混元儀猛地射出一道比之前抽取阿吉時粗壯數倍、顏色也變得更加深沉、幾乎呈暗金色的數據光索,如同一條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沈墨的頭部,無視了儺麵的物理阻擋,直接刺入他的精神意識深處!
“呃啊啊啊——!”
這一次,輪到沈墨發出了痛苦的低吼!
那感覺無法用言語形容!並非肉體的疼痛,而是某種更本質的東西被強行撬開、抽取的恐怖體驗!他竭力壓製的那股由憤怒、悲傷、痛苦、掙紮交織而成的劇烈情感洪流,此刻仿佛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被混元儀那冰冷的數據光索貪婪地、瘋狂地抽取吞噬!
他腦海中閃過藍玉虛影消散前那解脫又遺憾的眼神——一股深沉的悲涼被抽走!
他感受到水晶棺中那非人存在的凝視帶來的巨大壓力和無邊憤怒——一股灼熱的憤怒被抽走!
記憶碎片撕裂靈魂帶來的劇痛再次襲來——一股尖銳的痛苦被抽走!
對回歸現代的渴望、對眼前危局的擔憂、對同伴的守護之心交織成的掙紮——一股沉重的掙紮被抽走!
混元儀的屏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刷新著數據流,能量指示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上漲,很快就突破了下限,甚至向著中間段邁進!其本體散發出明亮而穩定的光芒,之前的所有警報聲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滿足的、低沉的嗡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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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沈墨的感覺卻糟糕透頂!
隨著這些劇烈的情感被強行抽離,他並沒有感到輕鬆,反而是一種可怕的空虛與麻木迅速蔓延開來。就像一幅色彩濃烈的油畫被強行漂白,隻剩下蒼白的輪廓。世界的色彩似乎在褪去,聲音變得遙遠,內心的波瀾被強行撫平,一種近乎絕對的、冰冷的理智開始主宰他的思維。
他甚至感覺不到憤怒,感覺不到悲傷,感覺不到痛苦,也感覺不到掙紮。
剩下的,隻有對當前局麵的絕對冷靜的分析和計算。
“能量補充完畢。當前能源水平:47。認知功能全效恢複。情感模塊…數據異常豐富…正在整合分析…”混元儀的電子音變得平穩而有力,甚至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滿足感。它緩緩飛回沈墨身邊,光芒溫順,仿佛剛才那瘋狂的掠奪從未發生。
“沈先生!您怎麼了?!”王老五驚恐地看著沈墨。他發現沈墨雖然停止了顫抖,站姿依舊挺拔,但給人的感覺卻完全變了。之前的沈墨,雖然冷靜,但眼神深處總有醫者的仁心、對同伴的關切、以及偶爾閃過的現代人的跳脫。而此刻的沈墨,透過那流淌著鮮血的儺麵,他感受到的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的漠然。
就像…就像一尊失去了所有情感的神像,或者說…一台絕對精密的機器。
啞童力也抬起頭,擔憂地望著沈墨,他敏銳地感覺到,眼前的沈先生,似乎變得…陌生了。
沈墨沒有回應王老五的呼喊。他隻是緩緩地、極其冷靜地轉動了一下脖頸,儺麵之下毫無感情的目光掃過即將破碎的水晶棺,掃過懸浮的雙罐,掃過阿吉的屍體,最後落回身邊的混元儀上。
他用一種平靜到令人發指的語氣,清晰地陳述,仿佛在說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混元儀能源危機解除,通過強製抽取宿主情感能量實現。抽取過程不可逆,導致宿主當前情感反饋機製嚴重鈍化。”
“優先級判定:水晶棺破裂概率升至98.7,內部存在威脅等級:極高。生存概率需重新計算。”
王老五和啞童力聽得目瞪口呆,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直衝頭頂。
這…這還是沈先生嗎?!
而混元儀的屏幕微微閃爍,那冰冷的電子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其深處似乎多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剛剛從沈墨那裡“學會”的…波動?
“情感能量…高效燃料。感謝提供,宿主。”
“建議:立即尋找應對棺內存在的方案。基於新錄入的‘憤怒’、‘悲傷’、‘守護’等情感數據模型分析,直接對抗生存率為0.05。建議采取…‘談判’或‘順應’策略。”
ai的意識,似乎因這強製汲取而來的、豐沛而劇烈的情感能源,發生了某種不可預測的…異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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