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長壽得知葉展顏“遇害”後,正盤算著如何向太後扯謊時。
一個穿著青色太監服色、麵容清秀的小太監悄無聲息地小步上前。
此人是曹長壽的乾兒子,隨身伺候的小太監福安。
他極有分寸地跪下來,先磕了個頭。
然後用一種恰到好處的、帶著謹慎和興奮的語氣低聲道。
“乾爹,葉展顏伏誅,實乃天大的喜事!”
“恭喜乾爹,賀喜乾爹!”
“不過……兒子以為,這更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呀!”
“哦?”曹長壽心情正好,斜睨了他一眼,“小猴崽子,又有什麼屁要放?”
福安抬起頭,眼睛亮得驚人。
他聲音壓得更低,卻字字清晰道。
“乾爹,葉展顏既然已死,咱們正好可以趁機接手清查秦王的案子!”
“兒子日前在司禮監當值,曾偶然聽人酒後失言,說……說秦王那兒,為了‘以備不時之需’,還藏著足足五億兩白銀呢!”
“聽說……就埋在他封地的王府底下!”
“五億兩?!”
曹長壽撚著翡翠扳指的手猛地一頓,細長的眼睛裡瞬間爆射出駭人的精光。
之前的喜悅被一種更深沉的、名為貪婪的光芒所取代。
五億兩白銀!
那是個足以動搖國本,足以讓任何人為之瘋狂的數目!
足以讓他西廠的勢力膨脹到前所未有的地步,甚至……
大堂內死寂一片,落針可聞。
所有番子都屏住了呼吸,連遊新知也驚愕地張大了嘴,被這個天文數字震得頭暈目眩。
曹長壽臉上的陰狠笑容再次浮現。
但這一次,卻充滿了算計與殺機。
他緩緩從太師椅上站起身,蟒袍的下擺紋絲不動。
他慢慢踱步到福安麵前,枯瘦的手拍了拍他的頭頂,聲音柔滑如毒蛇纏繞。
“好……好兒子,不愧是我的好乾兒……”
“真是乾爹的貼心人呐。”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堂下所有番子,聲音陡然變得尖銳而充滿威嚴。
“遊新知!”
“卑職在!”
遊新知一個激靈,立刻跪倒。
“立刻派人,不,你親自帶人去‘處理’掉那些刺殺了葉展顏的崽仔。”
曹長壽的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在說碾死幾隻螞蟻。
“葉展顏‘被殺’的消息,給咱家爛在肚子裡!”
“從現在起,葉展顏不是被刺殺的,而是壯誌殉國,是死在叛賊李勳手上的!”
“為了替葉公公報仇,本督要親自接手秦王案!”
遊新知渾身一顫,瞬間明白了曹長壽的意圖。
冷汗很快浸濕了他的後背,但人卻不敢有絲毫猶豫。
“卑職……卑職明白!”
“這就去辦!保證乾淨利落!”
“還有……”
曹長壽踱回座位,手指輕輕敲打著冰冷的扶手。
“給咱家好好‘梳理’一下葉展顏這些年的行蹤,務必找出幾條能和秦王府‘牽連’上的線索。”
“三日內,咱家要看到一份詳儘的、能呈給陛下的奏報!明白嗎?”
“明白!”
堂下眾人齊聲應喝,聲音中帶著恐懼和一絲嗜血的興奮。
曹長壽滿意地坐回椅中,整個人仿佛融入了背後那幅巨大的、張牙舞爪的狴犴浮雕陰影之中。
他微微閉上眼,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如山般的白銀,和秦王在他腳下顫抖求饒的模樣。
西廠這台龐大的機器,在他的意誌下,開始為了一個陰毒的陰謀而全速運轉起來。
京城的天,要變了。
自葉展顏“倒下”後,曹長壽便自覺誌得意滿,認為謀劃天衣無縫。
如果他順利接手秦王案,不僅能將五億兩白銀納入西廠的掌控,更能借此潑天功勞,徹底壓垮東廠和錦衣衛,完成他權傾朝野的最後一塊拚圖。
他甚至已經想象到自己身兼東西廠提督、節製錦衣衛和九門步兵五營,滿朝文武皆匍匐腳下的場景。
於是,第二日他便點齊了西廠最精銳的番子,人人勁裝佩刀,殺氣騰騰。
曹長壽本人更是換上了一身嶄新的緋紅蟒袍,意氣風發。
他乘坐八人抬的官轎,在一眾凶神惡煞的簇擁下,浩浩蕩蕩直撲東廠衙門。
隊伍行至東廠大門前那條寬闊的青石街道,卻見東廠大門緊閉,門前鴉雀無聲,與往日並無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