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內,正在給太後號脈的王太醫如蒙大赦。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轉移到卓文瑤麵前,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王太醫顫抖著手指搭上卓文瑤腕間脈搏,這次不再猶豫遲疑,凝神細診。
不過片刻,王太醫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臉上恢複了血色,甚至帶上了一絲如釋重負的喜悅!
不多時他收回手,對著卓文瑤躬身一拜,聲音清晰了許多。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
“您這不是病,是喜脈啊!”
“您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
“胎象平穩,隻是夫人近日似乎思慮過甚,還需靜心養胎為好。”
說完這診斷,王太醫下意識地、極其快速地、小心翼翼地,偷偷瞄了軟榻上的太後武懿一眼。
那眼神裡,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一種難以言喻的暗示,以及深深的恐懼。
卓文瑤如遭雷擊,瞬間呆立在原地。
有……喜了?
兩個月?
她下意識地撫上小腹,腦中一片空白。
孩子……是誰的?
她與周淮安雖是夫妻,但那老東西早就不行了……
而這兩個月,她隻跟葉展顏有過幾次秘密的相會……
巨大的震驚尚未平息,王太醫那意味深長的一瞥,以及太後此刻驟然複雜、晦澀難明的目光,像另一道閃電劈入她的腦海。
太後……相同的症狀……
太醫之前的惶恐不安……
一個可怕到讓她渾身冰涼的念頭,不受控製地湧現出來。
殿內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了。
太後的秘密,她的秘密,似乎在這詭異的巧合下,被同時揭開了一角,彼此糾纏,墜向深不見底的深淵。
而遠方潼關的烽火,葉展顏的生死,此刻都與這慈寧宮內無聲驚雷交織在一起,將她推向了命運叵測的漩渦中心。
王太醫那一眼,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一塊巨石,在武懿太後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先是愕然,隨即是難以置信。
緊接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了她的心臟。
她也……有了?
這怎麼可能?!
先帝駕崩已近五載,她守寡至今,身邊近侍皆是宮女太監,連外臣都極少單獨召見,如何能……?
難道是……?
一個荒誕至極的念頭不受控製地閃過腦海!
難道口技也能……?
不!絕無可能!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武懿猛地站起身,鳳眸圓睜,死死地盯著地上抖得如同風中落葉的王太醫。
她胸脯劇烈起伏,華麗的宮裝也掩不住此刻的驚惶失措。
她需要答案,一個能解釋這匪夷所思之事的答案!
王太醫感受到頭頂那幾乎要將他洞穿的視線,嚇得魂飛魄散。
他整個人幾乎要癱軟在地,隻能將額頭死死抵在冰涼的金磚上,
此時,他連呼吸都屏住了,生怕下一刻就有侍衛衝進來將他拖出去亂棍打死。
殿內落針可聞,空氣凝固得如同實質,壓得人喘不過氣。
卓文瑤也從自身有孕的震驚中暫時剝離,被太後這劇烈的反應嚇得心頭狂跳。
她下意識地護住小腹,隱隱感到一股巨大的危機正在降臨。
武懿的腦子亂成一團麻。
不可能的,現實中斷無可能。
可是……那些夢……
就在這極致的寂靜和混亂中,一些被刻意遺忘的、模糊而詭異的記憶碎片忽然湧上心頭。
近一兩個月來,她似乎做過幾次極其……逼真的夢。
夢中,先帝仿佛從未離去,溫柔繾綣,與她極儘纏綿。
那觸感,那溫度,那氣息……
真實得讓她每次醒來都心跳加速,麵紅耳赤,甚至悵然若失,久久無法回神。
她隻當是自己思慮過甚,或是深宮寂寞產生的幻夢,從未深想。
可如今,這突如其來的“喜脈”,卻像一道閃電,驟然劈開了迷霧,讓那些夢境變得無比可疑起來!
難道……那不是夢?!
這個想法讓她不寒而栗。
若非夢境,那會是何等駭人聽聞的陰謀?!
她緩緩地,幾乎是無力地坐回軟榻上,指尖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