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樓內,一片嘈雜。
竊竊私語聲、驚歎聲、嫉妒的目光瞬間將葉展顏淹沒。
先前那幾個對蘇憐卿誌在必得的本地豪紳和官員,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但在看清那盞燈以及葉展顏身後,那幾個氣息沉穩、眼神銳利的“隨從”後,都明智地選擇了沉默。
這來人,恐怕背景不簡單!
珠簾輕響,一道倩影在侍女攙扶下,嫋嫋娜娜地出現在舞台後方。
隔著珠簾,隱約可見其曼妙身姿和絕色輪廓,正是蘇憐卿。
她似乎也因這天燈而被驚動,目光透過珠簾,帶著幾分好奇與審視,投向了二樓那個引起轟動的陌生公子。
葉展顏對周遭的一切恍若未聞,隻是遙遙對著珠簾後的身影,舉了舉手中的酒杯,嘴角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囂張,絕對的囂張!
直接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砸開所有障礙,直指目標。
老鴇在最初的震驚後,立刻換上了最諂媚的笑容,尖著嗓子高聲道。
“劉德華劉公子,點天燈!”
“恭請憐卿姑娘,入雅閣相見——!”
在滿堂或羨慕、或嫉妒、或探究的目光中。
葉展顏從容起身,在來福等人的簇擁下,向著那間隻為點天燈貴客準備的、最為隱秘奢華的頂樓雅閣走去。
頂樓的雅閣“聽雪軒”果然名不虛傳。
其陳設極儘雅致,熏香是清冷的梅香,與樓下的靡靡之音截然不同。
葉展顏先行抵達,揮退了意欲伺候的侍女,獨自在這方靜謐空間裡踱步。
他的目光掠過牆上的字畫,掃過多寶格上的古玩,最後落在了臨窗處擺放的一架古箏上。
箏身光潤,弦絲緊繃,顯然是一架上好的樂器,且時常有人調試保養。
看到這古箏,葉展顏沉寂已久的心弦似乎被輕輕撥動了一下,一股難以言喻的玩心悄然升起。
前世為了在激烈的高考中多一個“才藝”加分項。
他可是被逼著生生啃下了古箏四級。
那首考級曲目《漁舟唱晚》更是彈了不下千遍,指法刻入骨髓。
至於其他曲子?
抱歉,考完就還給老師了。
隻是……這都有啥用?
大學畢業後,還不是去洗浴中心做了技師?
哎……
“也不知……手生了沒有。”
他低聲自語,走到古箏前坐下。
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冰涼的琴弦,一種久違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前世考級前的緊張、反複練習的枯燥、以及最終通過時的些微釋然,種種情緒交織閃過。
隨即,他指尖落下。
“錚——”
清越的箏音響起,起初還有些滯澀,但很快便流暢起來。
《漁舟唱晚》那描繪夕陽映照萬頃碧波,漁民悠然自得,漁船隨波漸遠的優美意境。
隨著他指尖的勾、托、抹、挑,緩緩流淌而出。
曲調悠揚舒緩,與他平日裡殺伐決斷的東廠提督形象格格不入,倒真有幾分文人雅士的閒適淡泊。
葉展顏完全沉浸在了回憶與音樂之中,並未察覺,就在他彈奏後不久,雅閣的門被無聲地推開了一道縫隙。
蘇憐卿來了。
她本想按照慣例,稍晚片刻再現身,以示頭牌的架子。
然而,剛走到門口,便被屋內傳出的箏音吸引了。
這曲調……她從未聽過!
清新、自然、意境悠遠,與當下流行的那些綺麗纏綿的曲風截然不同。
她下意識地停住腳步,透過門縫向內望去。
隻見那位一擲千金、點了天燈的“劉公子”。
此時正端坐箏前,微側著頭,神情專注,指尖在琴弦上嫻熟舞動。
燈光勾勒出他清俊的側臉,竟有種莫名的安寧與魅力。
蘇憐卿心中微動。
來這金鳳樓的恩客,要麼是腦滿腸肥的富商,要麼是附庸風雅的官吏。
她何曾見過如此年輕俊朗、又真通音律的人物?
而且,他彈的這首曲子,水準頗高,絕非一日之功。
她輕輕推開門,蓮步輕移,走了進去。
葉展顏似乎完全沉浸在曲中,並未察覺她的到來。
蘇憐卿也沒有出聲打擾,隻是靜靜地站在一旁,凝神細聽。
那箏音仿佛帶著魔力,將她帶離了這煙花之地的喧囂。
眼前仿佛出現了夕陽、湖水、歸舟、漁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