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在老舊居民樓對麵的樹蔭裡蹲了整整三個小時。
晨霧剛散時,他就把車停在了隱蔽處,盯著沈硯那扇緊閉的窗戶。窗簾拉得嚴絲合縫,像一道拒絕窺探的屏障。陸時摸出手機,屏幕上還留著昨晚那條陌生短信——“老地方見”。他知道沈硯說的“老地方”是哪裡,爛尾樓附近的廢棄工廠,五年前沈玥案的關鍵證人曾在那裡被發現“意外”墜樓。
可他不能去。王彪已經把他調離了命案組,現在每一步行動都可能被盯上。張野那句“彆往火坑裡跳”像警鐘似的在耳邊響,可越是這樣,他越覺得沈硯身上藏著打開真相的鑰匙。
上午十點,三樓的窗戶終於動了。陸時立刻坐直身體,看見沈硯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灰色連帽衫,手裡拎著個牛皮紙袋走出來。他沒有開車,而是沿著人行道慢慢往前走,步伐不緊不慢,像是在散步。
陸時悄悄跟了上去。
沈硯沒去任何可疑的地方,隻是在街角的便利店買了瓶礦泉水,然後拐進一條更窄的巷子。巷子深處堆著廢棄的紙箱,幾隻瘦骨嶙峋的流浪貓正縮在紙箱裡曬太陽。
陸時看見沈硯蹲下身,從牛皮紙袋裡倒出貓糧。金黃色的顆粒落在紙板上,發出輕微的聲響,貓咪們猶豫了一下,還是搖著尾巴圍了過來。他的動作很輕,指尖偶爾碰到蹭過來的貓腦袋,原本冷硬的側臉在陽光下柔和了幾分,連鏡片後的眼神都仿佛褪去了些寒意。
這和爛尾樓裡那個眼神冷漠、語氣尖銳的男人判若兩人。
陸時看得有些發怔。他一直覺得沈硯是塊捂不熱的冰,被五年前的案子凍成了刺蝟,可此刻喂貓的樣子,卻透著種與世界和解的溫柔。
“盯了我一早上,就為了看這個?”
沈硯的聲音突然響起,陸時猛地回神,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正側對著自己,嘴角噙著絲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不是來盯你,”陸時走上前,把心裡的疑惑壓下去,換上嚴肅的表情,“我是想知道,你姐姐的案子到底有沒有問題。”
沈硯彎腰把空了的貓糧袋扔進垃圾桶,拍了拍手上的碎屑:“陸警官這麼閒?盜竊案的卷宗看完了?”
“彆轉移話題!”陸時攥緊拳頭,“張嵐的屍檢報告被改過,沈玥的案子檔案裡查不到你的名字,現在又冒出個孤兒院——”
“孤兒院?”沈硯的動作頓了頓,轉頭看他,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你查到了什麼?”
“我還沒查到,”陸時盯著他的眼睛,“但你肯定知道。張嵐和沈玥,還有那個刻著‘辰’字的硬幣,到底有什麼關係?”
沈硯扯了扯嘴角,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我知道什麼,需要向一個連現場都保護不好的菜鳥刑警彙報?”他往前走了兩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縮到不足半米,陸時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雜著一絲貓糧的魚腥味,“陸時,你以為自己握著正義的標尺?在你眼裡,我是那個篡改屍檢報告的瘋子,還是被仇恨衝昏頭的弟弟?”
“我——”
“彆給自己加戲了。”沈硯打斷他,語氣裡的嘲諷像冰錐,“五年前沒人信我,五年後也不會有。你與其在這裡追問陳年舊賬,不如回去問問你的隊長,為什麼張嵐的門診記錄會被調走,為什麼劉礦長的建材生意能在半年內起死回生。”
他轉身要走,陸時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沈硯的手腕很細,隔著衣袖能摸到突出的骨節,陸時的指尖不小心蹭到他右手食指的舊疤,對方像觸電似的猛地甩開。
“彆碰我。”沈硯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下次再跟蹤,就彆怪我不客氣。”
他頭也不回地走出巷子,連背影都透著拒人千裡的疏離。陸時站在原地,看著那幾隻流浪貓還在紙箱旁打轉,心裡又氣又悶。沈硯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更多的疑問——劉礦長?建材生意?這些和案子有什麼關係?
更重要的是,沈硯提到“孤兒院”時的反應,分明是知情的。
陸時掏出手機,翻到那個存著“阿鬼”名字的號碼。阿鬼是他在警校時認識的線人,專做些小偷小摸的勾當,消息卻靈通得很,尤其是在道上的那些事。
電話響了三聲就被接起,背景裡傳來嘈雜的麻將聲。
“陸哥?稀客啊。”阿鬼的聲音帶著諂媚的笑,“是不是想通了,把上次那批走私煙的線索放我一馬?”
“少廢話,”陸時走到巷子口,壓低聲音,“幫我查個人,沈硯,五年前法醫中心的。”
“法醫?”阿鬼的聲音頓了頓,“這名字有點耳熟……哦!是不是五年前那個被開除的?聽說他姐姐死得蹊蹺,他自己還差點進去。”
“你知道他?”
“道上的人提過一嘴,說這人現在神神秘秘的,偶爾幫人做些私下的鑒定,收費高得嚇人。”阿鬼打了個哈欠,“陸哥,查他乾嘛?這號人物可不是我們能碰的。”
“彆問那麼多,”陸時說,“再幫我查個地方,晨星孤兒院,還有最近在那附近轉悠的一個詐騙犯,就是上次我追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