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最後一次去孤兒院，是2011年的春天。”沈硯的聲音很低，像是在說一個被塵封的秘密，“她回來的時候渾身是泥，手腕上多了道劃傷，說在孤兒院後麵的菜窖裡看到了‘不該埋的東西’。”
“什麼東西？”
“她沒說，隻說像個小棺材。”沈硯的喉結動了動，“我當時以為她是悲傷過度，胡言亂語。直到她死後，我在她枕頭下找到半塊帶血的布，上麵沾著礦渣和……頭發。”
陸時的心猛地一沉。“頭發？”
“嗯，很短，像是孩子的。”沈硯從背包裡拿出個證物袋，裡麵裝著塊已經發黑的碎布，“我一直留著，沒敢給彆人看。”
陸時接過證物袋，對著月光看。碎布邊緣有不規則的撕裂痕跡，上麵的暗紅色汙漬已經乾涸，但依然能看出是噴濺狀的——不像普通的劃傷，更像近距離接觸過血液。
“她還說過什麼？”
“她說趙靜瘋了不是因為孤兒院倒閉，是因為‘埋錯了東西’。”沈硯的聲音開始發顫，“還說礦場的井裡不止有水，還有骨頭。”
骨頭。
陸時想起那兩枚刻著“辰”字的硬幣，想起紅繩裡的鐵砂，突然覺得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2010年失蹤的三個孩子，沈晴看到的“小棺材”，井裡的骨頭……這些碎片拚湊出的畫麵，比任何恐怖片都讓人毛骨悚然。
“好，我信你。”陸時把證物袋還給他，“我們分工。我走程序查官方記錄：孤兒院的舊檔案、派出所的失蹤報案、煉鋼廠的事故記錄，還有張嵐的胃容物分析。”
“我呢？”沈硯問。
“你懂屍體語言。”陸時看著他，“張嵐和李萍的屍檢報告，沈晴的舊案材料，所有和屍體有關的線索，你來解讀。那些被刻意掩蓋的細節，也許隻有你能看出來。”
沈硯沉默了很久，久到陸時以為他會拒絕。風掀起他的衣角，露出手腕上一道淺淺的疤痕——那是當年為了搶回姐姐的屍檢報告，被礦上的人打的。
“可以。”他終於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但如果查到最後，發現凶手是你哥呢？”
陸時的身體僵了一下。他從未想過這個可能，但沈硯的問題像把刀，逼著他直麵最殘忍的假設。“如果真是他，我會親手銬住他。”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但在那之前，我要知道真相。”
沈硯點點頭，把裝有碎布的證物袋塞進背包最深處。“張野的檔案裡，除了失蹤兒童，還有彆的嗎？”
“有一頁寫著‘煤渣填埋區擴建’，日期是2010年9月16日，正好是孩子們失蹤的第二天。”陸時回憶著檔案內容，“負責人簽字是劉礦長。”
“煤渣填埋區……”沈硯的眼神亮了一下，“我姐的筆記本裡畫過那個地方，就在廢棄礦場的東邊，離那口井很近。”
月光突然被烏雲遮住，廠房裡陷入一片黑暗。遠處傳來野狗的嚎叫，在空曠的夜裡顯得格外淒厲。陸時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光束掃過沈硯的臉，能看到他眼底跳動的光。
“明天開始行動。”陸時關掉手電筒，“保持聯係，但彆用私人號碼。”
沈硯沒說話，轉身走向門口。走到陰影裡時，他突然停下腳步：“陸明失蹤那天，穿的是不是白色運動鞋？”
陸時猛地抬頭，心臟狂跳起來。“你怎麼知道？”
“我姐的筆記本裡畫過一隻鞋，旁邊寫著‘明’。”沈硯的聲音從陰影裡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畫得很潦草，但看起來像白色的。”
烏雲散去，月光重新灑滿廠房。沈硯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口，隻有風還在卷起地上的灰塵，像在訴說著什麼被遺忘的秘密。
陸時坐在傳送帶上，手裡捏著那枚刻著“辰”字的硬幣。金屬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讓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哥哥的失蹤，三個孩子的消失，沈晴的死，張嵐和李萍的命案……所有的線索都指向2010年的秋天，指向那片被煤渣覆蓋的土地。
他拿出手機，給技術科的小張發了條短信：“幫我查個人，2010年晨星孤兒院失蹤的陳默和林曉，還有張嵐的胃容物分析緩存，越詳細越好。”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遠處傳來火車的鳴笛聲，悠長而沉悶，像誰在黑暗中歎了口氣。陸時知道，從他撬開那把鎖開始，從他和沈硯達成交易開始，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這條路上有多少陷阱，有多少謊言，他不知道。但隻要能找到真相，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他也必須走下去。
畢竟，那三個消失在煤渣堆裡的孩子，那個在暴雨夜失蹤的哥哥，那個從高樓墜落的女人，都在等著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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