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的茶館包間裡,檀香混著劣質茶葉的味道在空氣裡彌漫。陸時把手機調成靜音,指尖在磨砂桌麵上敲出輕響,目光掃過對麵沙發上的張野。
男人穿著熨帖的深灰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串著的紫檀手串。他沒像上次在礦場那樣咄咄逼人,隻是慢條斯理地用茶針撬開茶餅,動作優雅得像在進行某種儀式。
“陸警官好像不太愛喝茶。”張野把泡好的鐵觀音推過來,茶湯在玻璃杯裡泛著琥珀色的光,“還是說,對著我這種人,喝不下?”
陸時沒碰茶杯:“張總約我來,不是為了品茶吧。”他早上剛安排好鄰市的蹲守,就接到張野助理的電話,說有“私事”麵談。現在看來,這私事十有八九和沈玥的病曆有關。
張野笑了笑,拿起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陸警官最近很忙啊,又是查礦場的舊賬,又是翻市一院的病曆,連十年前的兒科醫生都要挖出來。”他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麵上輕輕點著,“就不怕挖得太深,把自己埋進去?”
陸時的手指頓了頓:“張總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張野從隨身的公文包裡抽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推到陸時麵前,“就是覺得,陸警官可能忘了一些更重要的事。”
檔案袋上沒有標簽,邊緣已經有些磨損。陸時看著那個袋子,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認得這種檔案袋,是警局舊檔案專用的款式。
“打開看看。”張野的聲音帶著笑意,眼神卻冷得像冰,“說不定,能讓你想起點什麼。”
陸時解開袋口的繩結,倒出裡麵的文件。最上麵一張是失蹤人口登記表,照片上的年輕男人穿著警服,眉眼和陸時有幾分相似,隻是笑容更張揚些。
是陸明。
他的哥哥,五年前在追查一樁偷礦案時失蹤的刑警。
檔案裡的內容和陸時記憶中一樣:失蹤前最後出現在黑風口礦場,監控拍到他獨自走進礦區深處,從此再沒出來。搜救隊找了三個月,隻在礦洞深處發現一隻他常穿的登山靴,案件最後以“證據不足,作失蹤處理”歸檔。
這些年,陸時沒少翻這份檔案,每一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可此刻再看到,那些鉛字像針一樣紮進眼裡。
“張總給我看這個,是想提醒我什麼?”陸時的聲音有些發緊。
“提醒你,有些人有些事,不是那麼好查的。”張野靠在沙發上,十指交叉放在腹前,“你哥當年查的礦場,離你現在盯的豎井不到三公裡。他失蹤那天,最後聯係的人,是礦場的一個老保安,後來那保安也人間蒸發了。”
陸時猛地抬頭:“這些細節,檔案裡沒寫。”
“官方檔案當然不會寫。”張野挑眉,“但我知道。就像我知道,你這五年沒放棄找你哥,私下裡查過多少次黑風口礦場,每次都被人不動聲色地擋回來。”他傾身向前,語氣帶著某種殘忍的熟稔,“你以為憑你的能力,真能查到什麼?有些勢力,不是你一個小刑警能碰的。”
陸時捏著檔案的手指泛白:“所以,你今天來,是替那些勢力警告我?”
“我是來勸你。”張野的聲音放緩,帶著一種虛假的溫和,“沈玥的案子,十年前就結了,病死的,有醫院證明,有家屬簽字。就算病曆有點瑕疵,最多是醫療糾紛,犯不著你這麼較真。”他指了指那份失蹤檔案,“倒是你哥的事,至今沒個說法。你把精力放在這上麵,不比盯著一個死人的病曆強?”
陸時盯著他:“你到底想乾什麼?”
“我不想乾什麼。”張野攤手,表情無辜,“就是覺得,陸警官年輕氣盛,容易走彎路。你哥的事還沒查清,彆再給自己惹麻煩。”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襯衫下擺,“茶涼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走到門口時,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陸時一眼:“對了,檔案裡有個小驚喜,記得仔細看看。”
包間的門被帶上,檀香的味道似乎更濃了。陸時把檔案倒過來抖了抖,一張泛黃的老照片從文件夾層裡掉出來。
照片是在礦場門口拍的,背景裡能看到“黑風口礦區”的鏽鐵牌子。陸明站在鏡頭前,穿著件洗得發白的工裝外套,正回頭對著身後的人笑。他身後是個半大的男孩,背對著鏡頭,穿著不合身的藍布褂子,手腕上係著一根紅繩,紅繩末端似乎墜著個小小的結。
男孩的身形很瘦,站在陸明身後,像株倔強的野草。
陸時的呼吸驟然停住。
紅繩。
和沈硯從孤兒院找到的那根紅繩結,和礦場豎井裡發現的兒童鞋印旁可能存在的紅繩痕跡,一模一樣。
他拿著照片的手指開始發抖。這張照片是誰拍的?照片上的男孩是誰?陸明為什麼會和他在礦場門口合影?
五年前,陸明失蹤前,是不是也查到了和紅繩男孩有關的事?
張野把這張照片夾在檔案裡,絕不是偶然。他在暗示,陸明的失蹤、紅繩男孩、礦場,這三者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而張野,顯然知道更多他不知道的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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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把照片翻過來,背麵用圓珠筆寫著一行模糊的日期:2019.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