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的出現像一道突然劃破雨幕的閃電,沈硯下意識握緊了多功能刀,陸時則往前跨了半步,將沈硯稍稍擋在身後。絞車房裡彌漫著機油和雨水混合的腥氣,三束目光在黑暗中相撞,隻有林辰手裡那枚辰字硬幣,還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你手裡的硬幣……”陸時的聲音帶著未散的沙啞,目光死死盯著林辰的手心,“另一枚為什麼在你那?”
林辰沒有立刻回答,隻是將硬幣輕輕拋起又接住,金屬碰撞的脆響在狹小的空間裡格外清晰。“先處理那具屍體。”他避開陸時的問題,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再等下去,張野的人可能會折返。”
沈硯皺起眉:“你早就知道裡麵有屍體?”
“我隻知道這裡藏著不該被發現的東西。”林辰低頭看著地麵的油汙,聲音輕得快要被雨聲吞沒,“我父母當年是礦場的工人,十年前那場‘意外’後,他們就再也沒回來過。陸明哥當年幫過我,我欠他的。”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沈硯心裡某個缺口——林辰的父母是礦難受害者?陸明當年幫過他?這就解釋了他為什麼一直暗中相助,卻又不肯露麵——他怕的不是沈硯和陸時,而是當年掩蓋礦難真相的人。
“沒時間說這些了。”沈硯打斷他,摸出手機晃了晃,屏幕上隻剩一格信號,“我要報警,你們倆想辦法把守住絞車房的門,彆讓任何人靠近。”
“報警?”陸時猛地轉頭,眼裡的紅血絲在暗處格外明顯,“現在報警?劉建國在鎮上的勢力那麼大,萬一消息走漏……”
“不報警留著屍體腐爛嗎?”沈硯的聲音陡然拔高,又很快壓低,“那是一條人命!我們不是法醫,沒有設備確定死因,更不能把屍體挖出來帶走——保護現場是現在唯一能做的事,隻有警方介入,才能查清他是誰,和你哥到底有沒有關係!”
陸時被他堵得說不出話,胸口劇烈起伏著。他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那具屍體旁放著哥哥的工作證,那上麵的血跡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根本冷靜不下來。他想立刻知道真相,想抓住那個把哥哥的證件和屍體埋在一起的人,可沈硯的話像一盆冷水,澆滅了他的衝動——他們手裡沒有任何證據,僅憑一具屍體和半頁筆記,根本扳不倒劉建國。
“聽他的。”林辰突然開口,將手裡的硬幣塞進陸時手裡,“這枚硬幣你們拿著,暗鎖的另一道機關需要它。我去引開張野的人,往礦場北邊跑,他們不敢離三號井太遠,最多追十分鐘。”
說完他不等兩人反應,已經拉開絞車房的門衝進雨裡,深色的身影很快就被白茫茫的雨霧吞沒。陸時捏著那枚還帶著林辰體溫的硬幣,突然覺得掌心的紋路都被硌得生疼。
沈硯已經撥通了電話,指尖在屏幕上抖得厲害。電話響了五聲才被接起,聽筒裡傳來一個沙啞的男聲,夾雜著打麻將的洗牌聲:“誰啊?這大半夜的……”
“周隊長,我是沈硯,市刑偵隊借調去紅星鎮衛生院的法醫。”沈硯的聲音異常冷靜,每個字都咬得很清楚,“礦場三號井發現一具男屍,死亡時間初步判斷58年,現場發現紅星鎮孤兒院的工作證,可能與十年前的舊案有關。”
電話那頭的洗牌聲戛然而止,老周的聲音瞬間繃緊:“具體位置?你有沒有動過現場?”
“在三號井東側廢棄木料堆後的秘密通道裡,我們隻拍了照片,沒碰任何東西。”沈硯報出坐標,又補充道,“張野帶著人在礦場巡邏,應該是劉建國的人,你們過來時注意繞開正門。”
“知道了,半小時到。彆掛電話,保持聯係。”老周的聲音裡聽不出情緒,但沈硯能想象出他此刻正從麻將桌上站起來,抄起外套往外衝的樣子——老周是他在省警校的前輩,當年在掃黑隊立過二等功,因為得罪了人被調到紅星鎮這個小派出所,但骨子裡的韌勁一點沒減。
掛了電話,沈硯才發現後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陸時靠在布滿油汙的絞車旁,指尖反複摩挲著兩枚疊在一起的辰字硬幣,龍紋的凸起在他掌心留下深深的印子。
“你早就想好要報警了?”陸時的聲音很輕,聽不出是疑問還是指責。
“從看到屍體的那一刻就想了。”沈硯收起手機,語氣沒有絲毫退讓,“我們不是偵探,是醫生和……普通人。查案是警方的事,我們能做的是保護好現場,提供線索。”
“可我哥的工作證在那裡!”陸時猛地抬起頭,眼裡的情緒像快要決堤的洪水,“那上麵有血跡,說不定就是他的!那具屍體是誰?是不是殺了我哥的人?還是被我哥……”
“陸時!”沈硯厲聲打斷他,“在屍檢報告出來前,任何猜測都沒用!你哥的失蹤和這具屍體有關,但我們需要證據,不是臆想!”
兩人對視著,絞車房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暴雨還在瘋狂地砸著屋頂,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卻蓋不住兩人之間越來越重的火藥味。這是他們組隊以來第一次如此尖銳地對立——陸時被親情和十年的謎團裹挾著,隻想抓住任何可能指向真相的線索,哪怕要越過規則的邊界;而沈硯則像一架精準的天平,始終守著法醫的職業底線,堅信隻有程序正義才能帶來最終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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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遠處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在暴雨裡顯得格外模糊。沈硯湊到窗邊,撩開破舊的窗簾一角——三輛沒有開警燈的越野車正沿著礦場西側的土路緩緩駛來,車頭燈被厚厚的雨霧裹著,隻能透出一團昏黃的光。
“老周來了。”沈硯鬆了口氣,轉身往門外走,“我去接他們,你在這裡等著,彆亂跑。”
陸時沒說話,隻是將兩枚硬幣緊緊攥在手心,金屬的涼意順著指尖蔓延到心臟,讓他混亂的思緒稍微清晰了些。他知道沈硯是對的,可哥哥的照片就在那本工作證上,年輕的笑容被血跡浸染,像一根刺紮在他眼裡,拔不掉,也咽不下。
沈硯在鐵絲網剪開的缺口處等了幾分鐘,老周帶著三名警員從越野車上下來,每個人都穿著雨衣,手裡拿著勘查箱和手電筒。老周看起來五十多歲,兩鬢已經斑白,眼角的皺紋裡還沾著泥點,眼神卻銳利得像鷹隼,掃過沈硯時,目光在他沾滿泥漿的褲腿和手裡的多功能刀上停頓了兩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