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科的冷白光打在碎成十幾片的憑證紙上,像是給這些泛黃的紙片鍍了層薄霜。陸時盯著屏幕上逐行拚接的掃描件,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桌麵——已經熬了三個通宵,技術科的同事換了兩撥,終於把福利院2019年的部分財務憑證從碎紙機的“屍體”裡救了回來。
“陸隊,有發現。”負責拚接的小林突然拔高聲音,指著屏幕右下角的一串數字,“這張‘孤兒院捐贈款’的支出憑證,備注寫的是‘用於兒童營養補貼’,但實際轉賬賬戶的開戶行信息,跟建國礦業的對公賬戶開戶行一模一樣,而且戶主雖然隱去了全名,隻剩一個‘劉’字,但尾號4386的賬戶,在礦場案的舊檔案裡出現過,是老疤常用的私人賬戶之一。”
陸時的目光瞬間凝住,他俯身湊近屏幕,手指點在“捐贈款”三個字上,指腹蹭過屏幕上的像素點:“金額多少?轉賬時間呢?”
“金額是十五萬,轉賬時間是2019年6月15日。”小林調出配套的銀行流水截圖,“你看,這筆錢轉過去的第二天,就被分成三筆取走了,取現地點都是礦場附近的at機,監控錄像雖然沒拍到人臉,但取款時間和老疤當時的活動軌跡能對上。”
6月15日——陸時心裡咯噔一下。李桂蘭說過,她看見趙靜和帶月牙疤的男人抬麻袋,就是在2019年6月中旬;而沈玥開始瘋狂找小遠,也是從6月中旬開始。這十五萬,到底是“營養補貼”,還是給老疤處理“麻煩”的封口費?又或者,是買通誰掩蓋小遠失蹤的錢?
他把憑證和流水截圖拷進u盤,塞進外套內袋,起身時椅子腿在地麵劃出道刺耳的聲響。“謝了小林,剩下的憑證繼續恢複,有新發現立刻聯係我。”說完抓起桌上的警帽,快步走出技術科。
張野的辦公室在市民政局的老樓裡,三樓西側,窗外對著片爬滿爬山虎的圍牆。陸時站在門口敲了三下門,裡麵傳來熟悉的、帶著點溫和的聲音:“進來。”
推開門,一股淡淡的茶葉香撲麵而來。張野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正低頭整理一疊文件,看見陸時,他愣了愣,隨即露出慣常的微笑,起身要倒茶:“陸隊怎麼來了?是福利院的案子有新進展?快坐,我剛泡的龍井。”
陸時沒坐,直接走到辦公桌前,把u盤拍在桌麵上,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張主任,麻煩把電腦借我用一下,有份憑證想讓你看看。”
張野的手頓在茶罐上方,眼神閃了閃,還是笑著把筆記本電腦推過來:“當然可以,不過陸隊,福利院的財務憑證不是早就交給你們了嗎?怎麼還需要查?”
陸時沒回答,插上u盤,調出那張拚接好的“捐贈款”憑證。屏幕的光映在張野臉上,他原本帶著笑意的表情,在看清憑證內容的瞬間,一點點沉了下去,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桌角的文件。
“2019年6月15日,福利院支出十五萬‘孤兒院捐贈款’,備注是兒童營養補貼,但實際轉到了建國礦業的私人賬戶,戶主尾號4386,是老疤的賬戶。”陸時的目光鎖在張野臉上,不放過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張主任,這筆錢,到底是補貼,還是彆的什麼?”
張野的喉結動了動,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試圖掩飾慌亂:“可能是財務搞錯了吧?2019年的時候福利院財務人員變動大,說不定是轉賬時填錯了賬戶……”
“填錯了?”陸時打斷他,調出銀行流水,“那為什麼這筆錢轉過去第二天,就被老疤取走了?而且取現地點全在礦場附近?張主任,你跟建國礦業的劉建國,還有老疤,到底是什麼關係?”
“陸隊,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張野的聲音拔高了些,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我隻是負責福利院的監管工作,怎麼會跟礦場的人有關係?你不能憑一張可能填錯的憑證,就亂扣帽子!”
他說著,突然伸手去搶陸時手裡的u盤,動作又快又急。陸時早有防備,下意識往旁邊躲了一下,張野撲了個空,身體失去平衡,口袋裡的手機“啪”地掉在地上,屏幕亮了起來。
陸時的目光無意間掃過手機屏,心臟猛地一縮——屏保是張雙人合照,照片裡的男人穿著深藍色的工裝服,笑容爽朗,正是他找了五年的哥哥,陸明。而站在陸明身邊的,赫然是張野,兩人搭著肩膀,背景是礦場的選礦車間,遠處還能看見“建國礦業”的紅色招牌。
“把手機撿起來!”張野的聲音帶著顫抖,慌忙彎腰去撿手機,手指因為緊張而不聽使喚,好幾次都沒碰到手機殼。
陸時先一步撿起手機,盯著屏保上的陸明,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激動:“這張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你跟我哥陸明,到底是什麼關係?”
“就是……老同事啊。”張野的臉色慘白,一把搶過手機,按滅屏幕揣進懷裡,像是怕被人看見什麼秘密,“我以前在建國礦業待過一段時間,跟陸明是同事,後來我調去民政局,就沒怎麼聯係了。我怕你看見這張照片多想,才不想提的,畢竟陸明失蹤這麼久,我不想牽扯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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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牽扯進來?”陸時冷笑一聲,拿起桌上的憑證複印件,指著上麵的日期,“2019年6月15日,這筆錢轉到老疤賬戶的那天,我哥正好給我發了條短信,說他‘發現了不該發現的事’,之後就失蹤了。張野,你敢說我哥的失蹤,跟你沒關係?跟這筆十五萬的‘捐贈款’沒關係?”
張野的身體晃了晃,他扶著辦公桌邊緣,深吸了口氣,試圖穩住情緒:“陸隊,你彆血口噴人!陸明失蹤是個意外,跟我沒關係,跟這筆錢也沒關係!我都說了,是財務填錯了賬戶……”
“財務填錯了?那為什麼2019年全年,福利院有三筆‘捐贈款’都轉到了建國礦業的私人賬戶?加起來一共四十二萬,難道都是財務填錯了?”陸時拿出另外兩張剛恢複好的憑證截圖,甩在張野麵前,“這三筆錢的轉賬時間,分彆是3月、6月、9月,正好對應福利院三個孩子失蹤的時間。張野,你敢說這隻是巧合?”
張野看著桌上的截圖,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他的肩膀垮了下來,原本溫和的眼神變得躲閃,雙手在桌下緊緊攥著,指節泛白。
陸時看著他的反應,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張野就是連接福利院和建國礦業的資金紐帶。福利院以“捐贈款”的名義把錢轉給礦場,礦場用這些錢收買人手、處理“麻煩”,比如掩蓋孩子失蹤的真相,甚至可能……處理掉像陸明、沈玥這樣發現秘密的人。而那些失蹤的孩子,很可能被賣到礦場當童工,形成了“孤兒院選孩子礦場用童工資金回流掩蓋真相”的黑色鏈條。
“張主任,”陸時的聲音恢複了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現在坦白,還能算自首。我哥陸明到底在哪?2019年失蹤的那三個孩子,是不是被賣到了建國礦業?”
張野低著頭,沉默了很久,才抬起頭,眼神裡帶著一絲絕望:“我……我不能說。劉建國手裡有我家人的照片,他說如果我敢說出去,就對我老婆孩子下手……陸隊,我也是被逼的,我沒辦法……”
“被逼的不是你傷害彆人的理由。”陸時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外套,“今晚我們會去紅房子,劉建國和老疤很可能會出現。如果你還想贖罪,就告訴我紅房子裡藏著什麼,他們今晚要轉移的是什麼東西。”
張野的身體猛地一震,他抬頭看著陸時,眼神裡充滿了掙紮。窗外的爬山虎被風吹得晃動,影子落在他臉上,忽明忽暗。
就在這時,陸時的手機響了,是沈硯打來的。他接起電話,沈硯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帶著冷意:“陸時,李桂蘭那邊安排了人保護,另外,老疤的行蹤查到了,他下午去了紅房子附近的五金店,買了兩把鐵鍬和一卷防水布,估計今晚要埋東西。”
陸時看了眼張野,對著電話說:“我這邊有新線索,張野承認了資金流向礦場,而且他跟我哥陸明是舊同事,我哥的失蹤肯定跟他有關。我現在問他紅房子的情況,問完立刻過去跟你彙合。”
掛了電話,陸時重新看向張野,語氣裡帶著最後通牒的意味:“張野,最後一次機會。紅房子裡藏的是什麼?”
張野的嘴唇顫抖著,終於,他像是下定了決心,聲音沙啞地說:“是……是孩子們的體檢報告和礦場的用工記錄。劉建國怕這些東西被查到,一直藏在紅房子的地下室裡,今晚想轉移到礦場的廢棄礦井裡燒掉……還有,陸明當年就是因為發現了體檢報告裡的異常,知道孩子們被送去礦場當童工,才被劉建國盯上的……”
陸時的心臟像是被重錘砸了一下,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原來哥哥的失蹤,真的是因為發現了這個黑色鏈條。
“謝謝你的坦白。”陸時拿起桌上的憑證和u盤,“後續會有同事來跟你做筆錄,希望你能配合到底,這是你唯一能贖罪的方式。”
走出民政局老樓時,夕陽剛好落在圍牆的爬山虎上,把葉子染成了暗紅色。陸時掏出手機,撥通了沈硯的電話,聲音裡帶著堅定:“沈硯,紅房子的地下室有體檢報告和用工記錄,今晚行動重點查地下室。另外,張野提供了陸明失蹤的線索,等案子破了,我們就能找到我哥了。”
電話那頭的沈硯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帶著力量的聲音:“好,今晚我們一起揭開真相,還所有人一個公道。”
陸時掛了電話,抬頭看向遠處的天空。晚霞漸漸褪去,夜色開始籠罩城市。紅房子的秘密,哥哥的失蹤,沈玥的死因,還有那些失蹤孩子的下落……今晚,終於要迎來一個答案了。他握緊了懷裡的u盤,轉身朝著紅房子的方向走去,腳步堅定,沒有一絲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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