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室的消毒水味比平時更濃,冷白色的燈光打在不鏽鋼解剖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李娟站在操作台旁,手裡捏著蘇明遠的屍檢報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紙邊,聽到腳步聲時,她抬頭看了一眼,臉上沒什麼表情,像是早就知道沈硯會來。
“沈隊,找我有事?”李娟把報告合上,放在操作台上,聲音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可沈硯注意到,她的手指在報告封麵上頓了一下,指節微微泛白。
沈硯沒坐,直接走到操作台對麵,從口袋裡拿出兩個東西——一個是裝著蘇明遠批注的證物袋,另一個是放著紅繩手鏈的小盒子。他把證物袋推到李娟麵前,又打開小盒子,紅繩在冷光下顯得有些褪色,銀星卻還泛著微光。
“蘇明遠的批注裡提到,趙靜給玥玥送過來源不明的藥,”沈硯的聲音很沉,目光緊緊盯著李娟,“你是法醫,當年玥玥的屍檢報告雖然不是你做的,但你後來調閱過檔案,也參與了蘇明遠的屍檢——我問你,蘇明遠體內檢測到的藥物成分,和當年玥玥體內的,是不是一樣的?”
李娟的視線落在紅繩手鏈上,呼吸明顯頓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紮了眼睛。她避開沈硯的目光,伸手去拿操作台上的鑷子,聲音有點發緊:“沈隊,當年沈玥老師的屍檢報告結論是‘急性心肌炎猝死’,沒有提到藥物成分;蘇明遠的屍檢,我已經提交了詳細報告,裡麵沒什麼問題。”
“沒什麼問題?”沈硯拿起蘇明遠的毒理補充報告,翻到最後一頁,指尖點在“未檢出異常精神類藥物”那行字上,“我讓技術隊重新核對了你的檢測樣本,發現你漏了一項——蘇明遠的血液裡,有微量的阿米替林成分,這是一種抗抑鬱藥,過量會導致心臟驟停,和他的死因完全吻合。你為什麼要把這個成分從報告裡刪掉?”
鑷子從李娟手裡滑下來,“當啷”一聲掉在操作台上,在安靜的法醫室裡顯得格外刺耳。她猛地抬頭看向沈硯,眼神裡沒了之前的平靜,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恐慌和委屈的情緒,聲音也開始發顫:“你以為我想瞞?我天天對著這些屍體,難道不知道隱瞞證據是犯法的?可有些事,捅出來對誰都沒好處!”
沈硯往前湊了一步,目光更銳利了:“對誰沒好處?是對你,還是對幕後的人?你在怕什麼?”
“我怕什麼?”李娟突然提高聲音,雙手撐在操作台上,身體微微發抖,“我怕我兒子放學路上被人堵,怕我老公晚上回家找不到人,怕我們全家都像……”她說到一半突然停住,像是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猛地咬住嘴唇,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沈硯捕捉到她沒說完的話,心裡一沉:“像誰?像蘇明遠?還是像當年可能知道真相的人?”
李娟彆過臉,不再說話,肩膀卻還在微微顫抖。沈硯看著她,突然注意到她抬手擦眼淚時,手腕上露出一道淡紫色的勒痕——痕跡很新,邊緣還泛著紅,像是被什麼細繩子勒出來的,長度剛好繞手腕一圈,明顯不是意外造成的。
“你的手腕怎麼了?”沈硯的目光落在那道勒痕上,聲音裡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是被人威脅了?”
李娟的身體猛地一僵,立刻把袖子往下拉,遮住勒痕,動作快得像是在掩飾什麼。她深吸一口氣,重新抬起頭時,臉上的情緒已經平複了不少,隻是眼底還殘留著恐慌:“沒什麼,不小心被抽屜夾到的。沈隊,我身體有點不舒服,要先下班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她說著就要收拾東西,沈硯卻伸手按住了她的胳膊,力道不重,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李娟,你明明知道真相,為什麼不肯說?玥玥的死到底是不是意外?蘇明遠是不是因為查到了當年的事才被滅口?你說的‘捅出來對誰都沒好處’,到底指什麼?”
李娟的胳膊被按得發緊,她用力掙了一下,沒掙開,反而眼眶更紅了。她看著沈硯,眼神裡帶著一種複雜的情緒,像是懇求,又像是警告:“沈隊,算我求你了,彆再查玥玥的事了。有些真相,埋在地下比挖出來好,至少……至少還能保住一些人。”
“保住誰?保住那些害了玥玥和蘇明遠的人?”沈硯的聲音提高了幾分,語氣裡帶著壓抑的憤怒,“當年玥玥護著孤兒院的孩子,到最後連自己的死因都不能被說清楚;蘇明遠隻是想查明真相,卻被人下毒滅口。你現在說‘保住一些人’,你想保住的,到底是你自己的家人,還是那些凶手?”
這句話像是戳中了李娟的痛處,她突然用力推開沈硯的手,後退了兩步,胸口劇烈起伏著。“是!我是想保住我家人!”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可我有什麼辦法?他們能找到我兒子的學校,能在我老公的車上放東西,能把勒痕留在我手上——我要是說了,我們全家都活不了!”
沈硯愣住了——他猜到李娟是被威脅了,卻沒料到威脅已經到了這種程度,連她的家人都被盯上了。法醫室裡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李娟壓抑的哭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車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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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秒,李娟擦乾眼淚,拿起自己的包,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平淡,卻帶著一種認命的疲憊:“沈隊,我知道你想為沈玥老師討公道,可你鬥不過他們的。他們的勢力太大了,能把孤兒院的事壓十幾年,能讓蘇明遠的報告變成‘意外’,也能讓我們這些人閉嘴。你再查下去,不僅救不了任何人,還會把自己也搭進去。”
她說完,沒再看沈硯,快步走向法醫室的門。手放在門把手上時,她停頓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操作台上的紅繩手鏈,聲音很輕:“那條手鏈,沈玥老師當年很喜歡,走到哪都戴著。你要是真為她好,就彆再讓她的名字,出現在這些糟心事裡了。”
門被輕輕關上,法醫室裡又隻剩下沈硯一個人。冷白色的燈光照在紅繩手鏈上,銀星的反光晃得他眼睛發疼。他走到操作台旁,拿起李娟沒帶走的毒理補充報告,手指在“未檢出異常精神類藥物”那行字上劃過——李娟的字跡很工整,卻在“異常”兩個字旁邊,有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墨點,像是寫的時候手抖了一下。
他又想起李娟手腕上的勒痕——淡紫色,邊緣發紅,應該是昨天或者今天剛留下的,勒痕的寬度很窄,像是用尼龍繩勒出來的,這種繩子很常見,卻也最容易留下痕跡,而且不容易被察覺。
“勢力太大……”沈硯低聲重複著李娟的話,心裡清楚,她指的肯定不隻是張野。張野雖然有公司有資金,但還沒到能隨意威脅法醫、控製十幾年舊案的程度,背後肯定還有更強大的人,或者更複雜的關係網。
他拿起小盒子,把紅繩手鏈放回去,指尖碰到紅繩時,能感覺到布料的粗糙,那是常年佩戴留下的痕跡。當年姐姐戴著這條手鏈,在孤兒院裡護著那些孩子,肯定沒想到自己最後會不明不白地死,更沒想到十幾年後,連想查明真相的人,都會被這樣威脅。
沈硯走到窗邊,看著樓下李娟的車開出去,彙入車流裡。他拿出手機,撥通了陸時的電話,聲音裡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陸時,你那邊搜查得怎麼樣?另外,查一下李娟最近的行蹤,尤其是她兒子的學校和她老公的公司,看看有沒有陌生人出現過——李娟被人威脅了,對方已經盯上了她的家人。”
電話那頭,陸時的聲音立刻變得嚴肅:“我剛在蘇明遠的抽屜裡找到一張趙靜的舊名片,背麵有個地址。沈隊,李娟那邊沒事吧?威脅她的人,是不是張野的人?”
“現在還不確定,但肯定比張野的勢力更大。”沈硯看著窗外的天空,烏雲慢慢壓了下來,像是要下雨,“你先去查趙靜的地址,注意安全,我這邊處理完法醫室的事,就過去找你。記住,不管遇到什麼情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彆單獨行動。”
掛了電話,沈硯又站在窗邊看了一會兒。雨開始下了,細小的雨絲打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水痕。他知道,李娟的對峙隻是一個開始,幕後的人已經開始用威脅來阻止他們查案,接下來的調查,隻會比之前更危險。
但他沒有退縮的理由——為了姐姐沈玥,為了蘇明遠,為了陸時失蹤的哥哥,也為了那些在孤兒院裡被欺負、被隱瞞的孩子,他必須把真相挖出來,哪怕前麵是刀山火海。
沈硯拿起操作台上的證物袋和紅繩手鏈,轉身走出法醫室。走廊裡的燈光很暗,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一步一步,堅定地朝著真相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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