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塊浸了墨的絨布,將城市的喧囂輕輕覆蓋。阿鬼騎著電動車,穿行在僻靜的小巷裡,車頭燈的光束劈開黑暗,卻照不進他眼底的糾結。車筐裡放著一套備用的黑色連帽衫和一副薄薄的手套,都是他特意準備的——自從下午掛了沈硯的電話,一個大膽的念頭就像野草般在他心裡瘋長。
林辰是他的恩人。不久前倉庫那一戰,若不是林辰及時出現,妹妹小艾恐怕早已落入趙振海餘黨的魔爪。這些年林辰待他們兄妹不薄,不僅幫小艾找了安全的住處,還時常接濟他們,甚至在他被地痞騷擾時出手相助。按道理,他該對林辰深信不疑,安安分分地等著林辰為沈玥、為所有受害者討回公道。
可沈硯的電話像一根刺,紮進了他心裡最不安的地方。三年前的產權變更、匿名的海外賬戶、每月十五號的固定轉賬……這些信息串聯起來,和林辰平日裡的沉默寡言、眼底深藏的痛苦形成了詭異的呼應。小艾說過,林辰每次轉賬時臉色都難看到極點,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煎熬。他到底在隱瞞什麼?那些錢真的是給受害者家屬的撫恤金嗎?還是說,他和當年的案子有著更深的牽扯?
“我隻是想查清真相,不是要背叛他。”阿鬼低聲對自己說,電動車在一棟老舊的居民樓下停下。這是林辰的住處,一棟沒有電梯的六層小樓,位置偏僻,周圍沒什麼鄰居,正合他意。他戴上連帽衫的帽子,拉低到遮住半張臉,又戴上手套,確認沒有留下指紋的可能,才輕手輕腳地走進樓道。
樓道裡沒有燈,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阿鬼憑著記憶摸到三樓,林辰的房門緊閉著,門把手上沒有落灰,顯然經常有人出入。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細鐵絲,這是他以前在修車鋪當學徒時學會的手藝,沒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
指尖微微用力,鐵絲在鎖孔裡靈活地轉動。阿鬼屏住呼吸,耳朵警惕地聽著周圍的動靜,樓道裡隻有他自己的心跳聲,急促得像要撞碎肋骨。“哢噠”一聲輕響,門鎖開了。他推開門,閃身進去,反手輕輕帶上門,動作一氣嗬成。
房間裡沒有開燈,隻有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勾勒出家具的輪廓。阿鬼站在門口適應了片刻,才慢慢挪動腳步。房間布置得極其簡單,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書桌,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乾淨得像個臨時落腳點。
他的目標是書桌。小艾說過,林辰的重要東西都放在書桌的抽屜裡。阿鬼摸索著走到書桌前,拉開最下麵的抽屜,裡麵堆滿了厚厚的文件和幾本筆記本。他拿起手機,打開手電筒,光線調至最暗,小心翼翼地翻看著。
文件大多是當年孤兒院的資料,還有一些失蹤兒童的照片,和沈硯他們在鐵盒裡找到的有些相似。筆記本上記錄著密密麻麻的文字,大多是關於案件的分析,還有一些零散的地址和人名。阿鬼快速翻閱著,希望能找到關於盛景置業、匿名賬戶的線索,可翻了半天,卻一無所獲。
“難道不在這兒?”阿鬼皺起眉頭,心裡有些著急。他又拉開上麵的抽屜,裡麵隻有一支筆、一個打火機和半包煙。他不甘心,又去翻床頭櫃,還是什麼都沒有。
就在這時,樓道裡突然傳來了腳步聲!腳步聲很輕,但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正一步步朝著三樓靠近。阿鬼的心臟猛地一縮——是林辰回來了!他怎麼會這麼快?
沒時間多想,阿鬼立刻關掉手機手電筒,憑著記憶朝著衣櫃的方向跑去。他拉開衣櫃門,裡麵掛滿了林辰的衣服,大多是黑色和深色係。他鑽進去,蜷縮在角落,緊緊閉上眼睛,屏住呼吸,將自己藏在一堆衣服後麵。
衣櫃門剛合上,外麵就傳來了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阿鬼的心跳快得幾乎要停止,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裡奔湧的聲音。他甚至能聞到衣櫃裡衣服上淡淡的煙草味和洗衣液的清香,那是林辰身上的味道,此刻卻讓他感到無比窒息。
林辰走進房間,沒有開燈,徑直走到書桌前坐下。阿鬼透過衣櫃門的縫隙,能看到他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挺拔,卻也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林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似乎在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阿鬼隻能斷斷續續地聽到幾個詞。
“……查到了……保護傘……陸明……快了……”
保護傘?陸明?阿鬼的心裡一動。林辰果然在調查這些!他還知道陸明的下落?
就在這時,林辰的手機似乎沒電了,他起身走到床頭櫃前,拿起充電器插上。趁著這個空隙,阿鬼的目光在衣櫃裡掃了一圈,突然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藏在一堆衣服的最裡麵。
他悄悄伸手摸索,是一個鐵盒,和沈硯他們找到的那個有些相似,但更小一些,上麵掛著一把小小的銅鎖。阿鬼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這一定是林辰最核心的秘密!
他正想把鐵盒拿出來,外麵突然傳來了林辰的腳步聲,似乎朝著衣櫃的方向走來。阿鬼立刻不動了,連呼吸都不敢大聲。林辰走到衣櫃前,拉開門,伸手拿出一件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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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鬼能感覺到林辰的目光在衣櫃裡掃過,他蜷縮在角落,渾身僵硬,冷汗順著後背往下淌。他甚至能看到林辰的手指就在他頭頂上方的衣服上劃過,隻要林辰再仔細一點,就能發現他。
萬幸的是,林辰隻是拿了外套就關上了衣櫃門,轉身走到床邊坐下,穿上了外套。阿鬼鬆了一口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黏膩地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就在這時,林辰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語氣比剛才嚴肅了幾分:“喂?……什麼?劉峰有消息了?……在哪裡?……好,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林辰起身就朝著門口走去。阿鬼心裡一陣狂喜,他要走了!
可就在林辰走到門口,手已經握住門把手的時候,他突然停住了腳步,像是想起了什麼。阿鬼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難道他發現什麼了?
林辰轉過身,目光再次投向衣櫃的方向。阿鬼屏住呼吸,渾身緊繃,做好了被發現的準備。可林辰隻是看了一眼,就轉身拉開了門,走了出去,還順手帶上了門。
直到聽到樓道裡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阿鬼才敢大口大口地喘氣,心臟依舊狂跳不止。他癱在衣櫃裡,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爬出來。
他走到床頭櫃前,拿起那個帶鎖的鐵盒,入手沉甸甸的。他知道,這裡麵一定藏著關鍵線索。他不敢多做停留,立刻朝著門口跑去,拉開門,快速下樓,騎上電動車,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自己的住處,阿鬼反鎖房門,拉上窗簾,才敢打開燈。他把鐵盒放在桌上,仔細端詳著。鐵盒不大,隻有巴掌大小,表麵有些磨損,鎖是老式的銅鎖,看起來並不難打開。
他從抽屜裡找出一根細鐵絲,學著剛才開房門的樣子,嘗試著打開鐵盒的鎖。沒過多久,“哢噠”一聲,鎖開了。
阿鬼深吸一口氣,緩緩打開鐵盒。裡麵沒有照片,也沒有筆記本,隻有一本薄薄的賬本,還有幾張泛黃的紙條。
他拿起賬本,翻開第一頁,上麵記錄著密密麻麻的數字和日期。仔細一看,竟然是三年前孤兒院地皮轉讓的資金明細!一百二十萬的轉讓款,除了每月十五號轉給受害者家屬的錢,還有一部分被分成了幾筆,轉到了不同的賬戶裡,賬戶名都是陌生的,備注裡寫著“調查費”“信息費”。
再往後翻,賬本的最後幾頁,記錄著一筆筆大額支出,日期大多集中在最近幾個月,備注欄裡隻寫著一個字:“殺”。
阿鬼的瞳孔猛地收縮,心裡一陣發涼。他拿起那些泛黃的紙條,上麵是手寫的地址和人名,其中一個名字,赫然是“趙振海”,還有幾個名字,是之前被警方通緝的趙振海的餘黨,而這些人的名字後麵,都打了一個叉。
難道這些錢,是林辰用來雇傭人手,追殺趙振海餘黨的?
阿鬼的心裡充滿了震驚和疑惑。他一直以為林辰的複仇隻是針對趙振海,可現在看來,他的計劃遠比想象的更龐大、更極端。那些“調查費”“信息費”,應該是用來調查當年的保護傘,而那些標注著“殺”的支出,就是他複仇的代價。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小艾打來的。
“哥,你在哪裡?林辰哥剛才給我打電話,問你有沒有見過他一個鐵盒,說裡麵裝著很重要的東西,丟了。”小艾的聲音帶著一絲擔憂。
阿鬼的心裡咯噔一下,林辰發現鐵盒丟了!他強作鎮定,說道:“我沒見過啊,怎麼了?鐵盒很重要嗎?”
“林辰哥的語氣很著急,說那是他父親留下的東西,對他很重要。”小艾說道,“哥,你是不是又去做什麼危險的事了?我跟你說過,彆摻和林辰哥的事,他那麼厲害,肯定能自己解決的。”
“我知道了,我沒做什麼,你彆擔心。”阿鬼掛了電話,心裡五味雜陳。林辰竟然騙小艾,說鐵盒是他父親留下的。看來,這個鐵盒裡的秘密,比他想象的還要重要,也還要危險。
他再次拿起賬本,翻到最後一頁,上麵沒有數字,隻有一行熟悉的字跡,和沈硯他們找到的筆記本上的字跡一模一樣:“血債必須血償,正義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阿鬼的手微微顫抖。他終於明白,林辰的複仇之路,早已注定充滿了鮮血和殺戮。他一邊用自己的方式補償受害者家屬,一邊用極端的手段懲罰凶手,他的內心,一定在愧疚和仇恨之間反複掙紮。
可現在,他該怎麼辦?把鐵盒交給沈硯他們,就等於背叛了林辰的信任,辜負了他的救命之恩;可如果隱瞞不報,林辰很可能會走向更極端的道路,甚至傷害更多的人。
窗外的夜色更濃了,阿鬼坐在桌前,看著手中的鐵盒和賬本,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他知道,自己必須做出選擇,而這個選擇,將會改變很多人的命運。
他拿起手機,手指在沈硯的號碼上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按下了撥號鍵。無論如何,真相不能被掩蓋,正義也不能以殺戮的方式實現。他欠林辰一條命,但他更不能辜負那些無辜的受害者,更不能讓林辰在複仇的黑暗裡越陷越深。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阿鬼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異常堅定:“沈警官,我找到線索了,關於林辰的,也關於當年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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