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無聲的“圖”字回應後,沈青瀾並未等到任何明確的反饋。宮牆外的琴音也再未響起,仿佛那夜的悸動與試探,都隻是她壓力之下的一場幻夢。
她並未氣餒,反而更加沉靜。每日依舊準時前往長春宮偏殿,在錢公公和無數暗線的注視下,一絲不苟地整理那些似乎永遠也整理不完的古籍。她甚至開始主動向錢公公請教一些生僻字的辨認,或是某本殘卷的來曆,將自己塑造成一個真正沉迷故紙堆、不通世事的書呆子形象。
這幅姿態,或多或少麻痹了一些監視者。連錦瑟偶爾遇見她,那目光中的審視也淡了幾分,轉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一個隻會死讀書的罪奴之女,能翻起什麼浪花?
沈青瀾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在等待,也在創造機會。
轉機發生在一個細雨綿綿的午後。賢妃宮裡的容姑姑再次“偶然”路過尚宮局,這次是來領取五皇子府上新添置的春季宮裝料樣。管事嬤嬤自然殷勤接待。
容姑姑與嬤嬤寒暄時,似是不經意地提了一句:“前兒個偶見你們這兒一位姓沈的女史,寫的字倒是極好,清雅秀逸,頗有古風。正巧我們娘娘有卷手抄的佛經,年久破損了幾處,想尋個筆跡相近的補全,不知可否請那位女史幫個忙?”
管事嬤嬤聞言,哪有不應的道理。賢妃娘娘性子溫和,深得陛下敬重,這點小事自然無有不從。隻是嬤嬤也有些為難:“容姑姑有所不知,沈女史如今被貴妃娘娘召去長春宮整理古籍,每日不得空閒,這……”
容姑姑溫和一笑:“無妨,不過是補幾個字,費不了多少工夫。回頭我稟明娘娘,請貴妃娘娘通融一二,讓沈女史得空時過來片刻便是。料子我先帶回去給娘娘過目。”
此事看似尋常,不過是賢妃惜才,想找個字寫得好的人補經卷。但在有心人眼裡,尤其是長春宮那邊,卻是一個需要權衡的信號。
果然,次日,錢公公便板著臉通知沈青瀾,賢妃娘娘那邊需要她幫忙補錄佛經,貴妃娘娘已準了,讓她每隔三日,可抽半個時辰去賢妃的景陽宮。
這無疑是一個突破!雖然時間短暫,且仍在宮內,但至少讓她暫時脫離了長春宮絕對的控製範圍,有了一個相對“合法”且不易被過度監視的活動空間。
第一次去景陽宮,沈青瀾心中亦十分警惕。她不確定賢妃此舉是純粹的惜才,還是另有所圖。景陽宮布置得清雅簡樸,一如賢妃給人的感覺,寧靜祥和。
容姑姑將她引至一間僻靜的書齋,書案上已備好了筆墨和那卷需要修補的《金剛經》。賢妃並未露麵。
“有勞沈女史了,隻需將這幾處殘缺的字句,按原筆跡風格補全即可。”容姑姑語氣平和,指了指經卷上幾處明顯的破損。
沈青瀾收斂心神,仔細比對原經卷的筆跡,然後屏息凝神,開始摹寫。她的書法功底此刻展露無遺,不僅形似,更捕捉到了原抄經者筆下的那份虔誠與靜氣。
容姑姑在一旁靜靜看了片刻,眼中掠過一絲讚賞,隨即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並未多做停留,也未有任何多餘的言語。
半個時辰很快過去,沈青瀾補完了指定部分,容姑姑準時出現,檢查後滿意地點點頭,客套地謝過,便讓她回去了。
整個過程,沒有一句題外話,沒有一絲異常。仿佛真的隻是一次簡單的抄經求助。
沈青瀾回到長春宮偏殿,心中卻並未放鬆。她不相信這僅僅是巧合。賢妃兩次三番的“偶然”相助,這次更是為她創造了一個定期離開長春宮視線的機會,絕不可能毫無目的。
那麼,目的何在?是為了讓她傳遞消息?還是……另有安排?
她決定賭一把。下一次去景陽宮,她要將那幅地圖的信息送出去。
靖王府·墨閣
蕭景玄也得知了沈青瀾得以定期前往景陽宮的消息。
“殿下,賢妃娘娘此舉,似乎是在為沈女史創造機會。”顧昀分析道,“景陽宮雖仍在宮內,但比起長春宮,監視定然寬鬆許多。而且,賢妃娘娘宮裡有我們的人,或許可以借此建立聯係。”
蕭景玄沉吟未語。賢妃的主動比他預想的要快,也更大膽。這固然是好事,但風險也隨之增加。景陽宮並非銅牆鐵壁,一旦被長春宮的人抓住把柄,後果不堪設想。
“讓我們在景陽宮的人見機行事。”蕭景玄最終下令,“沒有絕對把握,不得貿然接觸。首要任務是確保沈青瀾的安全。”
他頓了頓,補充道:“另外,加緊對柳三變和那個第三方勢力的調查。還有,李三徒弟的下落,可有進展?”
顧昀麵露難色:“尚無確切消息。此人如同人間蒸發,我們懷疑……他可能已經落入某一方手中,或者,改名換姓,藏得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