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靈石炸裂的轟鳴,仿佛仍在葉家祠堂上空回蕩,震得人心膽俱裂。那漫天飛濺的黑色碎石,如同砸在每個人心頭的冰雹,將所有的嘲諷、輕蔑、幸災樂禍都砸得粉碎,隻剩下深入骨髓的驚駭與茫然。
“娘——!!”
葉辰淒厲的嘶吼撕裂了死寂。他如同一頭受傷的孤狼,無視了腳下硌人的碎石,拖著傷腿,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衝向人群邊緣。那裡,母親葉柳氏已軟倒在地,麵如金紙,嘴角殘留著刺目的暗紅,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讓開!”葉辰雙目赤紅,周身彌漫著一種冰冷而狂暴的氣息,硬生生撞開了呆立的人群,撲到母親身邊。他顫抖著手,探向母親的鼻息,感受到那微弱的溫熱,心頭才猛地一鬆,隨即又被巨大的恐懼淹沒。
“娘!娘你醒醒!娘!”他慌亂地呼喚,試圖將母親抱起來,但左腿的劇痛和身體的虛弱讓他一個趔趄。
“阿辰…我的…兒…”葉柳氏的眼皮艱難地顫動了一下,嘴唇翕動,發出幾不可聞的聲音,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擔憂和絕望,隨即又昏死過去。
“藥!快拿藥來!”葉辰猛地抬頭,血紅的眼睛掃向周圍呆滯的人群,聲音嘶啞如同受傷的野獸,“誰有救心丸!快!”他認得,母親這是急怒攻心,舊疾爆發,必須立刻穩住心脈!
然而,回應他的是一片死寂。那些平日裡或許還有幾分惻隱之心的村民,此刻都被測靈石炸裂的詭異和葉辰身上那股冰冷刺骨的氣息所震懾,下意識地後退,眼神躲閃。葉洪父子更是臉色鐵青地站在原地,眼神陰鷙,沒有絲毫上前幫忙的意思。
“廢物!你娘自己病癆鬼,吐血關我們什麼事?”葉虎回過神來,強壓著心頭的驚悸,色厲內荏地罵道,“你弄壞了祖宗傳下來的測靈石!這是大罪!爹,快把這災星和他病癆鬼娘一起拿下!按族規處置!”
“對!拿下他!”葉洪也反應過來,測靈石毀了,這簡直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但此刻,他心中更多的是一種惱羞成怒和必須將葉辰徹底踩死的狠厲!這小子身上絕對有古怪!絕不能留!
幾個平日裡唯葉洪馬首是瞻的護院,硬著頭皮,帶著畏懼和猶豫,慢慢圍攏過來。
“滾——!!”
就在護院的手即將碰到葉辰肩膀的刹那,一聲壓抑到極致、如同火山噴發般的怒吼從葉辰喉嚨深處炸響!與此同時,一股遠比之前更加凝練、更加鋒銳冰冷的星辰真氣,如同失控的寒流,轟然從他體內爆發出來!
嗡!
無形的氣浪以葉辰為中心猛地擴散!空氣中仿佛凝結出無數細小的冰晶,發出細微的“哢嚓”聲。衝在最前麵的兩個護院首當其衝,隻覺得一股難以抗拒的、仿佛要將靈魂都凍結撕裂的寒意撲麵而來,胸口如遭重錘,悶哼一聲,蹬蹬蹬連退數步,臉色煞白,眼中充滿了駭然!
葉洪父子更是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葉辰此刻散發的氣息,雖然境界依舊微弱練氣一層),但那真氣的質量,那種冰冷孤高的意誌,竟讓他們這些練氣三、四層的人都感到心悸!這絕非普通靈氣!
“反了!反了天了!”葉洪又驚又怒,指著葉辰的手指都在顫抖,“你…你果然學了邪魔妖法!還敢對護院動手!給我上!一起上!死活不論!”
“誰敢動我娘!”葉辰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如同擇人而噬的凶獸,死死鎖定葉洪!他體內那縷銀色氣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旋轉,透支著剛剛凝聚的力量,在身體表麵形成了一層極其稀薄、卻散發著令人心悸鋒芒的微光。他艱難地抱起母親,瘦弱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一步步向外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碎石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如同踏在所有人的心坎上。
“攔住他!”葉虎尖叫。
然而,那幾個護院看著葉辰那雙冰冷到毫無感情的眼睛,感受著那股直刺靈魂的寒意,竟無人再敢上前一步!人群更是如同潮水般分開一條道路,看著那抱著母親、渾身浴血、如同從地獄歸來的少年,一步步走出祠堂範圍,走向村東頭那間破敗的土屋。
祠堂前,隻留下滿地狼藉的碎石,臉色鐵青、羞怒交加的葉洪父子,以及一群呆若木雞、久久無法回神的族人。測靈石的碎片在冬日慘淡的陽光下,閃爍著幽冷的光澤,無聲地嘲笑著他們的無知和傲慢。
破舊的土屋內,寒氣更甚。
葉辰小心翼翼地將母親安置在冰冷的床榻上,蓋上家中唯一一條還算厚實的破棉被。他強忍著左腿鑽心的疼痛和身體的極度疲憊,點燃了火塘。火光搖曳,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暖意,卻驅不散屋內沉重的陰霾和母親身上衰敗的氣息。
他翻遍家中所有角落,隻找到幾片乾癟發黃的草藥根,那是之前省下來給母親吊命的。他顫抖著手,將草藥根搗碎,用破陶碗裝了半碗冰冷的雪水,放在火塘邊煨著。苦澀的藥味在冰冷的空氣中彌漫開來,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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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堅持住…”葉辰跪在床邊,緊握著母親冰涼枯瘦的手,源源不斷地將丹田內那縷微弱的星辰真氣渡入母親體內。那冰冷的星力蘊含著奇異的生機,如同涓涓細流,艱難地梳理著母親紊亂枯竭的心脈,暫時吊住了那絲微弱的生機。他能感覺到母親的氣息稍微平穩了一絲,但依舊脆弱得如同蛛絲。
做完這一切,巨大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他癱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著同樣冰冷的土牆,大口喘息。丹田內的銀色氣旋黯淡了許多,過度消耗讓他眼前陣陣發黑。身體的傷痛、精神的巨大衝擊、對母親病情的絕望擔憂,如同三座沉重的大山,幾乎要將他徹底壓垮。
測靈石炸了!這後果是什麼?葉洪父子絕不會善罷甘休!族裡會如何處置?母親怎麼辦?
一個個沉重的問題壓得他喘不過氣。但他不能倒下!母親需要他!他必須變強!必須擁有力量!力量才能保護母親,才能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命運!
他掙紮著盤膝坐好,閉上眼睛,強行收斂心神,運轉起《周天星辰引氣訣》。這一次,他不再去感應那遙遠的九天星辰,而是將全部意念集中在頭頂那幾塊奇異的星石上。他需要恢複力量,更需要借助這星辰之力溫養母親的生機!
意識沉入體內,引導著空氣中稀薄的、從星石散逸出的星塵光點。這一次,痛苦依舊,但或許是因為經脈經過初次淬煉,又或許是因為救母的意誌壓倒了一切,那冰寒刺骨、撕裂經脈的劇痛,竟被他以驚人的意誌力強行壓製下去。他貪婪地汲取著每一絲能夠捕捉到的星塵光點,如同久旱的沙漠汲取著珍貴的甘霖,將它們煉化、引導,一部分用來修複自身傷勢和恢複真氣,更大的一部分則小心翼翼地渡入母親體內。
時間在煎熬中流逝。火塘的火苗微弱地跳動著,映照著少年蒼白而堅毅的臉龐,和病榻上婦人灰敗的容顏。屋外寒風呼嘯,如同鬼哭狼嚎。
不知過了多久,當葉辰感覺丹田內的氣旋重新變得凝實,甚至隱隱壯大了一絲時,母親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發出了一聲極其微弱的呻吟。
“娘!”葉辰猛地睜開眼,撲到床邊。
葉柳氏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渾濁的眼睛裡映出兒子焦急的麵容。她似乎想說什麼,卻隻發出幾聲微弱的氣音,隨即又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但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穩了一些。
葉辰心中稍安,但憂慮絲毫未減。母親的病根深蒂固,這點微弱的星辰真氣隻能暫時吊命,根本無法根治。他需要真正的靈藥!需要資源!
就在這時,一陣刻意放輕、卻又帶著猶豫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伴隨著壓低的聲音:“阿辰?阿辰你在裡麵嗎?是我,葉嵐。”
葉嵐?葉辰微微一怔。這是族中一個旁係女孩,比他小一歲,資質同樣普通,性格怯懦內向,平日裡幾乎沒什麼存在感。但葉辰記得,有一次他被葉虎等人欺負時,隻有這個女孩偷偷遞給他一塊乾淨的布條擦血。她是除了母親外,唯一一個對他釋放過些許善意的人。
葉辰警惕地起身,走到門邊,將門拉開一條縫隙。
門外,站著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舊棉襖、凍得小臉通紅的女孩,正是葉嵐。她懷裡緊緊抱著一個小布包,看到葉辰開門,眼中先是閃過一絲驚懼顯然祠堂前的一幕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隨即又被擔憂取代。
“阿辰…葉辰哥…嬸子她…怎麼樣了?”葉嵐的聲音細若蚊呐,帶著怯意。
葉辰看著她的眼睛,那裡麵隻有純粹的擔憂,沒有其他雜質。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側身讓她進來:“很不好。”
葉嵐進屋,看到床上氣息微弱的葉柳氏,眼圈頓時紅了。她快步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打開懷裡的布包,裡麵竟是兩個還帶著溫熱的白麵饅頭,一小塊用油紙包著的熏肉,還有一小包用草紙包著的褐色藥粉。
“葉辰哥…我…我偷聽到我爹娘說話…”葉嵐的聲音帶著哭腔,語速極快,充滿了恐懼,“葉洪管事…還有那些族老…在祠堂裡吵了好久…他們…他們說測靈石毀了是天大的事…肯定是…是邪祟作祟…要把你和嬸子…當成災星…趕出村子…甚至…甚至要…要…”後麵的話她嚇得說不出來,身體都在發抖。
“要什麼?”葉辰的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要…要燒死…以儆效尤…”葉嵐的聲音帶著哭腔,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他們…他們還說,明天…明天就是每月發放資源的日子…這次…這次一定會…會徹底斷了你們的份例…還要…還要把你們住的地方也收回去…葉辰哥…你快想想辦法…帶著嬸子…跑吧!”
燒死?徹底斷了份例?收回住處?
葉洪!好狠毒的心腸!
一股冰冷的殺意瞬間充斥了葉辰的胸腔,讓他幾乎窒息!他體內的星辰氣旋不受控製地加速旋轉,散發出絲絲縷縷的寒氣,讓屋內的溫度都仿佛下降了幾分。葉嵐被他身上陡然散發出的冰冷氣息嚇得後退一步,臉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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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嵐,謝謝你。”葉辰強行壓下翻騰的怒火和殺意,聲音沙啞地道謝。他看著女孩嚇得發抖的樣子,心中微歎,“這些東西你拿回去,我不能要。會連累你。”
“不!葉辰哥!”葉嵐鼓起勇氣,將布包塞到葉辰手裡,急切地說,“你拿著!嬸子需要吃的!這點藥粉…是我偷偷攢下的止血草…雖然治不了嬸子的病…但…但總比沒有強!你快收下!我…我偷偷來的,沒人看見!”說完,她不等葉辰拒絕,轉身就跑出了屋子,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寒風呼嘯的夜色裡。
葉辰握著手裡尚帶餘溫的布包,感受著那份在冰冷絕望中唯一的熱度,心中五味雜陳。他看著昏睡的母親,又看了看窗外沉沉的、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暗,眼神一點點變得冰冷而堅定。
跑?帶著重傷垂危的母親,在這寒冬臘月,能跑到哪裡去?外麵野獸橫行,荒野比葉家村更危險百倍!
不能跑!至少現在不能!他需要資源!需要靈藥救母親的命!需要力量保護自己和母親!
葉洪想借明天的資源分配大會徹底逼死他們?
好!那就看看,明天到底是誰逼死誰!
……
翌日清晨,寒風依舊凜冽,天空陰沉得仿佛要壓垮整個葉家村。
葉家祠堂側殿,此刻卻是一派“熱鬨”景象。雖然測靈石被毀的陰影依舊籠罩,但每月一次的資源分配,依舊是底層族人賴以生存和修煉的希望所在。殿內人頭攢動,大多是旁係子弟和一些資質普通的族人,臉上帶著期盼或忐忑。葉洪作為管事,端坐在上首一張鋪著獸皮的椅子上,臉色陰沉,眼神銳利地掃視著下方。葉虎和幾個跟班站在他身後,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和幸災樂禍,目光不時瞟向門口。
“葉辰那個災星和他病癆鬼娘,今天還敢來嗎?”
“哼,來了正好!看管事怎麼收拾他們!”
“測靈石都毀了,族老們震怒,他們死定了!”
“斷了他們的份例,看他們怎麼活過這個冬天!”
竊竊私語聲在人群中蔓延,充滿了對葉辰母子的惡意揣測和落井下石。
就在這時,祠堂側殿那沉重的木門,“吱呀”一聲,被緩緩推開。
刺骨的寒風裹挾著雪花猛地灌入,讓殿內所有人都打了個寒噤。一道瘦削、挺拔的身影,逆著門外慘白的光線,一步步走了進來。
是葉辰!
他換上了一件相對乾淨但依舊破舊的灰色麻衣,左腿似乎經過簡單處理,行走間雖然依舊能看出明顯的跛態,卻不再像昨日那般艱難。他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平靜得可怕,不起一絲波瀾。他無視了所有投射過來的、或驚愕、或鄙夷、或幸災樂禍的目光,徑直走到大殿中央,屬於他們母子那份資源應該放置的空位前,站定。
整個側殿瞬間安靜下來,落針可聞。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滿了不可思議。他竟然真的敢來?而且是一個人!他那個病重的娘呢?
“葉辰!”葉洪猛地一拍椅子扶手,聲音如同寒冰,帶著毫不掩飾的威壓和厭惡,“誰讓你進來的?你這毀壞祖宗聖物、身懷妖邪的災星,有何資格再來領取家族資源?!”
葉辰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上葉洪那充滿壓迫感的視線,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整個側殿:“葉管事,按照族規,凡葉家血脈,無論資質,年滿十二,皆可領取每月基本修煉資源。我葉辰,今年十六,身具葉家血脈。我娘葉柳氏,為葉家操勞半生,積勞成疾。我們,為何沒有資格?”
他的話語條理清晰,不卑不亢,引用的正是葉家明麵上的族規。這出乎意料的平靜和據理力爭,讓葉洪一時語塞,也讓周圍不少旁係族人眼神閃爍,想起了自己可能遭遇的不公。
“資格?”葉虎跳了出來,指著葉辰的鼻子,唾沫橫飛地罵道,“你個凡骨無靈的廢物!你娘那病癆鬼!你們就是葉家的恥辱!是災星!昨天還弄壞了測靈石!給你們資源?那叫暴殄天物!喂狗都比給你們強!”
“對!廢物不配拿資源!”
“災星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