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吱!”
一隻毛發蓬鬆、尾巴如同大絨球般的小鬆鼠,蹦蹦跳跳地躍過積滿灰塵的門檻。
廟內光線昏暗,陳腐的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黴味。
香案上落滿厚厚的灰塵,一隻鏽跡斑斑的銅香爐裡,歪斜地插著三根早已燃儘、隻剩下短短一截焦黑竹簽的線香。
顯然,這座廟宇早已被世人遺忘,香火斷絕不知多少歲月。
小鬆鼠一點也不怕這裡的荒涼,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
“吱吱!”
它歡快地叫了兩聲,兩隻小爪子緊緊抱著幾顆飽滿的榛子和野果。
這裡是它不久前發現的絕佳“私人倉庫”!
位置隱蔽,乾燥避風。
每每臨近草木凋零的深秋,聰明的小鬆鼠便會四處奔波,尋找安全的地方儲藏過冬的食糧。
而這隻格外勤快的小家夥,如今夏意尚濃,便已開始未雨綢繆,積極地為寒冬儲備了。
它熟練地竄到神像底座。
“吱吱!”
小鬆鼠心滿意足地將懷裡的寶貝小心翼翼地推進去,看著裡麵已經堆積如小山的乾果,它高興得打了個滾。
四腳朝天地躺在自己豐盛的糧倉上,小肚皮微微起伏,仿佛在做著飽食終年的美夢。
轟——隆!!
突然!
毫無征兆地,整個廟宇劇烈震動起來!
如同九天驚雷猛地劈落在廟頂!
地麵抖了三抖,梁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簌簌落下大片的灰塵。
“吱!”
小鬆鼠嚇得魂飛魄散,尖叫一聲。
直接從“糧山”上滾落,瞬間被傾瀉而下的乾果榛子埋了個嚴嚴實實!
它驚恐地揮舞著小爪子,奮力掙紮了好一會兒,才頂開身上的重負,灰頭土臉地鑽了出來,渾身毛發炸開,像個受驚的毛絨球。
發生什麼事了?
小鬆鼠驚魂未定,瑟縮在角落裡,兩隻小耳朵警惕地豎著,烏溜溜的眼睛瞪得溜圓,緊張地掃視著廟內。
然而,震動來得快,去得也快。
不過幾息之間,這座早已被遺忘的破廟又恢複了死寂般的平靜。
仿佛剛才那毀天滅地般的震動隻是一場幻覺。
隻有散落一地的乾果和彌漫的灰塵,證明著剛才的驚變。
咦?
小鬆鼠忽然覺得周身一涼。
一股難以言喻的、清冽純淨的氣息,如同初冬的晨露,悄然彌漫開來。
它疑惑地抬起頭。
隻見廟宇殘破的屋頂縫隙、斑駁的牆壁孔洞、甚至緊閉的門窗縫隙處。
絲絲縷縷、肉眼可見的乳白色雲氣,如同受到某種神秘召喚,正從四麵八方的山林間奔湧彙聚而來!
這些雲氣縹緲如煙霞,越聚越多,越來越濃,在廟宇中央盤旋、翻滾,仿佛一片微縮的雲海!
是要下大雨了嗎?
雲氣都跑到廟裡來了?
小鬆鼠歪著小腦袋,小小的腦瓜子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的景象,隻覺得一片茫然。
更讓它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
那翻湧彙聚的濃鬱雲霞,如同擁有生命般,緩緩沉降,輕柔而堅定地包裹住了供台上那尊早已被歲月遺忘的木雕神像!
神像斑駁不堪,蟲蟻蛀蝕出無數孔洞,麵容模糊,衣飾難辨,隻剩下一具朽木的輪廓。
如今表麵腐朽的漆皮和汙垢如同冰雪消融般悄然褪去!
模糊的五官在氤氳雲氣中逐漸變得清晰、立體!
那緊閉的雙眸,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
緊接著,在雲霞的托舉下,那神像……竟然動了!
覆蓋著殘破衣袍的身軀微微舒展,腐朽的木頭發出一陣輕微的、如同新枝抽芽般的“劈啪”聲。
然後,在無數雲氣繚繞拱衛之中,那神像竟邁開腳步,如同踏著無形的階梯,從容而威嚴地從高高的供台上,一步,一步,走了下來。
雲氣在其周身流轉,仿佛為其披上了一件流動的霞衣!
“吱——!!!”
小鬆鼠渾身的毛發瞬間根根倒豎。
嚇得整個身體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絨球!
它生性膽小,此刻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它。
連逃跑的本能都失去了,隻能僵硬地瑟縮在角落,烏溜溜的眼睛裡充滿了極致的驚恐,看著那活過來的神像步步走近。
那由木像化生、周身縈繞著氤氳雲氣的人,麵容古樸威嚴,雙目深邃如同蘊含星河。
他走到小鬆鼠麵前,並未俯視,目光中反而帶著一絲洞悉萬物的溫和。
“你這山間的小精靈,倒也有幾分懵懂靈性,不懼此間荒寂,反以此為家。”
威嚴的聲音在廟宇中響起,卻並不震耳,如同清泉流淌過山石,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
他輕輕一拂袖,寬大的袍袖仿佛自成一方天地,帶著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吸力。
小鬆鼠隻覺得眼前一花,一陣溫暖的氣息包裹全身,下一刻便發現自己已置身於一個溫暖、乾燥、散發著淡淡草木清香的袖內乾坤之中。
那雲氣繚繞的身影並未踏出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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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步走到門口,目光仿佛穿透了破敗的廟門和幽深的夜色,投向了整個龍脊嶺。
片刻後,一聲輕歎在廟宇中回蕩:
“結此一善緣,當解汝一劫數……”
他微微搖頭,深邃的目光中流露出惋惜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
“不想一甲子不睜眼看這人間,龍脊嶺這方靈秀之地,竟已淪為烏煙瘴氣、魑魅橫行的醃臢之所……惜哉!痛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