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守在鋪子裡的壯漢連忙迎上,接過沈爺脫下的外褂。
“嗯。”
沈爺應了一聲,走到他那張太師椅前坐下,習慣性地摸出那根油亮的黃銅煙杆,慢條斯理地塞著煙絲。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鋪子裡可還安穩?六子那小子沒出什麼岔子吧?”
壯漢連忙躬身:“鋪子一切安好,至於六子……”
他略一遲疑,便將薛超在妙手醫館門前當眾折辱董霸、遷怒陸沉,以及後來深更半夜帶人進山“搏大貨”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薛超?”
沈爺叼著煙杆,嗤笑一聲,用火鐮點燃煙絲,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煙氣在肺裡轉了一圈才緩緩吐出,形成一團嫋嫋的青霧。
煙霧繚繞中,他那雙半闔的眼睛裡掠過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
“哼,一個眼皮子淺的井底之蛙罷了,仗著點狠勁,在龍脊嶺那泥塘裡撲騰出點水花,就真當自己是條過江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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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漠然,仿佛談論的不是龍脊嶺威名赫赫的二把手,渾然不把對方放在眼裡。
“六子他沒有登門求助?”
沈爺說罷,問了一聲。
壯漢搖了搖頭:“他倒是沒有求助,隻是來鋪子裡問過一句,問小的知不知道您老去哪兒了。”
“哦?”沈爺抽煙杆的動作微微一頓,那半闔的眼皮似乎抬起了半分,渾濁的眼珠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就隻問了這一句?沒提薛超的事?沒說要請我替他出頭?”
“沒有。”壯漢肯定地搖頭,“就問了您去哪兒,再沒多說彆的。”
“好性子……好性子啊!”沈爺將煙杆從嘴裡拔出來,在椅子扶手上輕輕磕了磕煙灰,臉上露出一種發自內心的讚賞。
他活了這大半輩子,見慣了世情冷暖,人心翻覆。
早年走南闖北,後來隱居市井,早已看透了一件事。
這人呐,生來帶多少金銀是外物,得幾分天分是命定,投什麼家世如浮雲,撞多大運道似泡影。
這些東西,得之是幸,失之是命,強求不來,也守不住多久。
唯有一樣東西,最是難得,也最是金貴,那就是一個人的真性!
什麼叫真性?
不因貴賤窮苦而變,不因世情更移而改,不因起落顯達而動。
身處卑賤時不諂媚,一朝得勢時不跋扈!
麵對強權時不屈膝,手握力量時不欺人!
無論順境逆境,無論貧富貴賤,那顆心,始終如磐石,不為外物所移,不為世情所改!
這太難了!
沈爺見過太多窮怕了的人,一旦得了點勢,那嘴臉變得比翻書還快,恨不得把過去受的委屈百倍千倍地找補回來。
也見過不少乍富乍貴的,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忘乎所以。
按理說,陸沉認了他沈爺做師傅,學了燒身館的本事,就等於在腰杆子上彆了根硬梆梆的打狗棒。
他被薛超這等凶人記恨,受了威脅,遇到這般麻煩,第一時間就該跑來找他這個師傅求援、甚至借勢壓人!
這才是人之常情,這才是“理所應當”!
可陸沉沒有。
這才是讓沈爺既意外又驚喜的地方。
“真性如真金!好生難得!竟讓我這老眼昏花的,在雨師巷的泥巴地裡給撿著了!”
沈爺很滿意,聲音裡帶上了幾分暢快與欣慰,渾濁的老眼此刻亮得驚人,仿佛發現了稀世珍寶!
“去,替我跑一趟回春堂,跟他們那位東家帶句話,就說我說的,薛超那檔子破事,該了了,讓他管好自家的狗,彆放出來亂吠,擾了我鋪子裡的清靜。”
壯漢心頭一凜,應了一聲。
“等等!”沈爺叫住轉身欲走的壯漢,手指在黃銅煙杆上輕輕敲擊著,發出清脆的聲響,眼神望向鋪子外熙攘的街道。
“再辦件事。”
沈爺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分量。
“去準備帖子,宴請安寧縣四大武館的館主,鏢行的總鏢頭,宏茂行的大掌櫃,以及其他有頭有臉的人物。”
壯漢愣住了,片刻之後才回神問道:“沈爺,您這是要做什麼?弄這麼大陣仗?”
他跟隨沈爺多年,深知這位爺向來低調,深居簡出,從未如此大張旗鼓過!
沈爺緩緩吐出一口悠長的煙氣,煙霧繚繞中,他那張布滿風霜的臉上,浮現出一種鄭重其事的神情。
“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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