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碗熱騰騰的水盆羊肉下肚,陸沉也沒打算繼續再聽下去。
這種事情聽的再多,也沒有任何能夠改變當下狀況的可能性。
反倒是將自己聽的心中火起,倒不如乾脆不去理會。
有這個時間,琢磨著去把自己的實力提升幾分,也來的更好一些。
他起身,摸出幾枚銅錢放在略有些油膩的木桌上。
可還沒有等他走出館子,就聽到傳來新的消息,在館子裡驟然掀起一波議論的浪潮。
“大快人心!回春堂那位東家老爺明察秋毫,知道賈仁那狗東西和薛超互相勾結,現在都已經要動手了!”一個漢子拍案而起,粗獷的臉上泛起一抹激動的血氣。
“正是!聽說已經直接下了令,清理門戶!”旁邊立刻有人附和,臉上是壓抑不住的興奮,“這才是天理昭昭,惡有惡報!老天爺總算開眼了!”
眾人先前還在言說那回春堂和薛超的惡事,沒想到轉變竟然來的如此之快。
一時間讓他們隻覺得做夢一樣。
這時候,一個剛從門口擠進來的食客,迫不及待地分享最新消息,也徹底讓他們接受了現實:“我剛打衙門那條街過來,親眼所見,賈仁那老狗,被幾個護院反剪了胳膊,拖進縣衙大門了!他那臉色,嘖嘖,比死了爹娘還難看!”
“倒是薛超那廝滑溜得很,聞著味兒不對,早他娘的沒影了,估計是逃了,不過東家發話,他還能蹦躂幾天?等著吧。”有人恨恨道。
一時間,小小的食肆裡群情激憤,拍桌子叫好聲不絕於耳,仿佛過節一般。
陸沉沉默地聽著,臉上卻並無多少喜色。
他腦海中閃過昨夜龍脊嶺的畫麵。
那被他一劍斬了的老狐妖,以及那轟然坍塌,化作廢墟的新廟。
心裡對於此事的脈絡漸漸清晰。
薛超恐怕正是與這妖物勾結,將那些回春堂的學徒,當成了供給妖魔的血食。
這樁事兒沒瞞住,走漏風聲,讓回春堂的東家曉得了。
這才演變成當下的結果。
“有些事,不上稱沒四兩重,上了稱千斤打不住。”
陸沉腦袋裡兀然冒出這句話。
薛超勾結妖物,殘害人命,往小了說,隻算在他一人頭上,不過是條瘋狗作惡。
可往大了講,若有人深究呢?
此事與回春堂有無乾係?會不會是那位東家授意?甚至於,再往深了想,這背後,會不會牽扯到茶馬道上那龐然大物般的楊家?
這要被人拿住把柄做文章,後患無窮!
這念頭一起,陸沉頓覺一股難言的複雜湧上心頭。
若真如此,這“清理門戶”哪裡是什麼天理昭彰?又哪裡是什麼惡有惡報?
分明是棄卒保車,是壯士斷腕,是怕這“千斤重”的乾係,最終砸到他們的頭上!
他看著周圍食客們拍手稱快、額手相慶的模樣,心頭卻高興不起來。
“惡有惡報?真是惡報嗎?真是老天爺開眼嗎?”
陸沉緩緩抬頭。
倘若這世間真是善惡有報,纖毫分明,那為何這世道,行惡者常踞高堂,錦衣玉食,享儘富貴榮華?
而行善者、清白者,卻如牛馬般在泥濘中掙紮,在風霜裡煎熬,終其一生勞碌奔波,難得片刻安寧?
這其中的道理,像一團亂麻,纏繞在少年心頭。
陸沉暫時想不通其中的道理,他隻能搖了搖頭,不再細想。
懷揣著對世道的幾分沉重思慮,陸沉正準備往沈爺的鋪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