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頭!
這兩個字在陸沉心頭激起層層浪濤。
這可是龍脊嶺無數采藥人、跟山郎用命去搏,用血去換,也未必能企及的位置!
是他們夢寐以求的最高地位。
它代表的,是足以號令一方山林的赫赫威望,是響徹茶馬道的金字名頭!
唯有那些曾深入險地、采得寶藥,如同得山神爺庇佑,福緣深厚,且能壓服群雄的行當魁首,才有資格被稱一聲“把頭”!
那位置下,墊著的是龍潭虎穴的凶險,是刀山火海的屍骨,絕非尋常人能坐的上去!
他的師父沈長鶴,就曾是龍脊嶺的把頭。
關於他的傳奇,至今仍在山民口中流傳。
曾有茶馬道上的貴人遭難,命懸一線,非百年難遇的寶藥不能續命。
沈爺孤身入嶺,七日七夜不下山,硬是頂著蝕骨瘴毒、群妖環伺的絕境,守到金蓮成熟綻放,一舉奪下!
此事過後,沈爺之名震動安寧,連茶馬道八大家都要讚一聲“好手段”!
隻是自那之後,沈爺便沒有踏足過龍脊嶺,再未進山采藥……
“莫非,是為了避開那‘靈羊劫’?”
陸沉心中一動,聯想到沈爺所授牽羊倌的三條鐵律。
那一條“一處地脈,十年不可再入”的鐵律,金線蓮恐怕就是觸發了大劫的“天材”!
“明日拜師,馬虎不得。”
沈爺的聲音打斷了陸沉的思緒。
他依舊埋首於請帖,筆鋒沉穩,語氣卻帶著少有的溫和。
自打決定正式收徒,沈爺眉宇間那層古板的霜色似乎化開了不少,好像去了心結,臉上常帶著的笑意。
“為師讓阿大給你備了身新行頭,待會兒去試試,拜師敬茶的大喜日子,要穿的體麵些。”
“是,師父。”
陸沉恭敬應道。這一聲“師父”,叫得沈爺心中舒坦,手下的筆尖都似乎更流暢了幾分。
壯漢阿大將陸沉引至廂房。
房中一麵打磨得光可鑒人的高大銅鏡,映出少年挺拔的身影。
很快,兩名侍女捧著一疊衣物走了進來。陸沉伸手觸摸那最外層的衣料。
嘶!
指尖傳來的觸感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入手滑膩如脂,溫涼似水,這分明是上好的綢緞!
再看內裡,絲織的中衣輕薄柔軟,仿佛無物,腳下是一雙做工精良、皮質堅韌的牛皮白底靴,腰間還配了一塊溫潤剔透、雕著雲紋的玉佩。
陸沉捧著這身行頭,心中波瀾起伏。
置辦這樣一身,少說也得百兩雪花銀!
他想起昔日在雨師巷,隔壁那家將女兒賣給內城富商做通房丫鬟,那女子年節回來時,曾隔著院牆炫耀過內城的各種規矩。
他當時隔著院牆,遠遠的聽過幾嘴。
此刻那些模糊的話語再次在自己心中變得清晰起來。
在安寧縣穿戴綢緞衣服和靴子,不隻是腰包鼓的體現,更能彰顯身份地位。
甚至於在整個大乾朝,穿什麼,從來不隻是冷暖問題,更是身份的鐵律!
本朝《禮製》明文記載:庶民、商賈、雜役人等,隻許穿“皮紮”,膽敢僭越衣綢著緞者,按律重責杖刑,流徙邊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