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練數日纏頭裹腦的刀法,陸沉自覺這兩式殺招已得其形,略通其意,是時候再闖龍脊嶺了。
雖說周縣令親落武籍,已讓他身份不同,但身為沈爺唯一的親傳弟子,這趕山大會豈有不參加之理?
這不僅關乎沈記鋪子的顏麵,更是他陸沉在安寧縣武行揚名立萬、奠定根基的絕佳舞台!
天光微亮,晨霧未散。
陸沉收拾停當。
他手持行山杖,背著大竹簍,竹簍裡放著那柄貌不驚人卻飲過妖血的生鏽鐵劍。
這次,他還牽了那條白毛細犬哮天用於探路。
上回下摩雲窟,情況不明,凶險莫測,故未帶它同行。
此次目標明確,有哮天探路警戒,能省卻不少麻煩。
“陸哥兒要進山了!”
“嘿,這下趕山大會才叫有看頭!”
“回春堂那楊信,仗著人多,這幾天可囂張得很!聽說又摘了兩份百年份的‘大瓜’,風頭正勁!”
“陸哥兒本事是硬,可這時候才動身,怕是難攆上楊信的積累了……”
“你懂什麼!陸哥兒下摩雲窟如履平地,找‘大瓜’的本事能差了?等著瞧吧!”
陸沉的身影甫一出現在進山的人流中,立刻引來了眾多采藥人的矚目與議論。
毫無疑問,這位從雨師巷泥濘中掙紮而起的年輕人,早已是安寧縣公認的狠角色。
單憑他敢孤身深入摩雲窟還能全身而退,就絕非尋常采藥人可比。
然而,趕山大會的規則卻有所限製。
為期半月,唯以所采天材地寶的年份、珍稀程度論高低!
楊信背靠回春堂這棵大樹,手下夥計、雇傭的采藥人足有數十之眾,如同梳篦般掃蕩著龍脊嶺外圍的山林。
光是甲子以上年份的藥材,就已裝滿了好幾大籮筐。
陸沉此時才孤身進山,在許多人看來,想要在收獲上壓倒楊信,希望渺茫。
行至山坳入口,正遇董霸手下的巡山隊。
為首的漢子認得陸沉,抱拳道:“陸兄弟,可要幫手?董爺吩咐了,若有需要,咱們巡山隊的兄弟任你差遣!進山開路,不在話下!”
陸沉笑著婉拒:“多謝各位大哥美意!董爺的心意,陸沉心領了。”
“隻是我此行代表的是師父沈爺的鋪子,自當憑自家本事,不好借重各位巡山隊的力量。”
他抱拳回禮。
辭彆巡山隊,陸沉帶著哮天,身形敏捷地沒入莽莽山林。
他的目標很明確,此行要去的乃是龍脊嶺接近中段的一處凶險山穀!
這消息,是黃征提供的。
據黃征說,那山穀入口狹窄如咽喉,常年籠罩著不散的薄霧,穀內怪石嶙峋,枯木虯結,時有瘮人的怪聲傳出,采藥人和獵戶都視為不祥之地,輕易不敢靠近。
陸沉腦中回想著師父沈爺傳授的技法,主看地勢。
其勢可分八相——威、厚、清、古、孤、薄、惡、俗。
威、厚、清、古,乃“傑地”、“寶地”,被行內人稱為“紅羊”。此等地脈鐘靈毓秀,最易孕育天材地寶,靈芝仙草。
孤、薄、惡、俗,則為“醜地”、“凶地”,稱為“黑羊”。此類雖然絕凶,常人不能靠近,但也往往會有一番際遇。
陸沉仔細咀嚼著黃征對那山穀的描述。
地勢險惡逼仄,陰氣森森,枯骨偶見,這分明就是“孤、薄、惡”齊聚的“黑羊”之相!
陸沉抱拳辭彆巡山隊的熱心漢子,轉身便帶著哮天,一頭紮進了龍脊嶺愈發幽深的莽林之中。
越往深處,人跡越是罕至。
參天古木遮天蔽日,虯結的藤蔓如同巨蟒垂落。
腳下是積年的腐葉,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味、草木的腐朽氣息。
鳥獸的鳴叫也稀疏起來。
哮天警惕地豎著耳朵,鼻翼翕動,在前方無聲地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