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海之中,那枚山海小印光華大盛。
一團團流轉著清透溫潤的水澤之色,就像是彙聚了寶蛟江的靈韻一般。
水光瑩瑩,如同實質的流波,不斷從印身播撒出來,氤氳流轉,最終凝練成形。
片刻,一股明晰的感悟湧入心田。
又一樁恩賞到手!
【鳧水】!
陸沉心頭微動,一絲奇異的感覺升起。
“這一回的恩賞,竟是與水澤江河息息相關……”
他下意識地摩挲著指尖,在船舷上一抹,便仿佛能感受到濃鬱的水汽化作清流滑過。
自己與腳下的這條寶蛟江之間,似乎一下子就多出了不少關聯。
“莫非,真與師父先前給我的批命有關?命格命數,此刻應驗了?”
他暗自思忖。這正印山海,果然玄妙。
入深山老林,下江河大澤,對他而言,都是有益之舉。
所做一切,都很契合他的命數。
“這‘鳧水’之能,倒是來得應景!”
陸沉嘴角微揚,細細體悟著山海小印灌注而來的龐雜信息與本能。
刹那間,他感覺自己與身下這浩渺江水產生了一種更為奇妙的親和感。
水流不再是阻隔,而是延伸的肢體,是可供呼吸的領域!
“這鳧水的能耐,能讓我水性精熟,如魚得水,潛伏江底,能一氣遊出三四十裡不換氣,伏個三天三夜也非難事。”
“我若不當這采藥人,去做個打漁郎,怕也是把一等一的好手!”
這念頭讓他頗覺有趣。
陸沉此刻精力充沛,腹中寶魚靈藕的熱力已化為暖流融入四肢百骸。
新得的“鳧水”之能更讓他心癢難耐。
他轉向一旁的白阿水,少年正意猶未儘地舔著碗底殘留的最後一抹魚湯鮮香,臉上還帶著氣血充盈所激發出來的紅暈。
“阿水。”
陸沉的聲音帶著一絲探詢的興致:“這寶蛟江上,可有什麼讓你們都覺得凶險的去處?”
白阿水聞聲抬頭,不敢有半點隱瞞。
他正色道:“有!陸哥兒,西邊那‘迷魂灣’,水下暗流眾多,進去的船十有八九找不著北,卷進漩渦就沒了影兒!”
“還有南邊‘死人溝’,那地方更是邪性!”
“大家夥都說,那底下盤著好幾條成了精的‘魚王’,翻個身就能起浪頭,吞人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他說得認真,聲音裡帶著水邊人特有的忌諱。
“魚王?成氣候的精怪?”
陸沉挑了挑眉,眼中並無懼色,反而有種意料之中的了然。
看來這寶蛟江與那龍脊嶺,本質也無甚差彆。
都是能滋養精怪的地界。
不過,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對精怪心存敬畏的山野少年。
連番斬殺精怪之後,再與宋教頭這等武道高手探討過,他對這些動輒號稱“幾百年道行”的家夥,已然“祛魅”。
一想起宋教頭當初跟他說過的那些話,他就覺得很有道理。
那才是修行武道的他們應該去考慮的東西。
宋教頭當時說:“小子,你也彆被那些‘幾百年’的名頭唬住!”
“精怪之屬,天生蒙昧,縱活得長久,也不過倚仗些蠻力天賦,憑本能行事,算不得真正厲害!”
“何故?蓋因我人族,生而靈長,通智慧,悟大道,創功法,磨武技,更擅冶鐵鍛鋼,造百煉千錘之神兵利器,那些妖物,如何能比?”
宋教頭看起來對那些精怪並無什麼畏懼:“你可知,山精水怪若要真正踏入修行之途,第一步便是‘通人性’,學人之思,仿人之行!為何?蓋因唯有人形,靈智開化,方是登堂入室之根基!此乃天地造化所鐘!”
“人為靈長之首……”
陸沉咀嚼著這句話,心中豪氣頓生。
這道理,在宋教頭口中說出來之後,他也頓時就覺得確實沒有任何問題。
仔細想想,道理就是那個道理,最終可不就是落在了這個結果之上?
就在這思緒翻湧間,陸沉腦海裡又蹦出了一個讓他感覺很陌生的詞彙。
“恐怖直立猿?”
這念頭出現之後,陸沉隻是覺得有些古怪的微微一笑。
遂即便收斂了雜念,眼中精光一閃,望向那被薄霧籠罩的寶蛟江深處,興致盎然道:“阿水,走!帶我去這寶蛟江開開眼,見識見識這裡的厲害。”
白阿水聞言,臉上立刻顯出躊躇之色。
他眉頭擰成了疙瘩,他本想說這迷魂灣不是鬨著玩的,水下暗流像鬼手,卷進去就難出來,寒氣也邪門,能凍僵骨頭,太凶險了!
這地方連經驗最老到的漁把頭都繞著走。
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