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便入了冬。
窗外雪粒子漸漸變得密集,劈裡啪啦地敲打著屋簷的黑瓦。
聽著窗外的這些聲音,便讓人感覺多少有些要臨近年關的感覺。
也就是那些富庶人家,會將這雪粒子落下的響聲當成是年關來臨前的序曲。
對於那些窮苦人而言,這便是些催命的鬼物了。
陸沉清早推開窗,一股清冽的寒氣撲麵而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院落裡的老樹枯枝都裹上了一層薄薄的銀裝。
“快過年了啊。”
他嗬出一口白氣,望著窗外的雪景,心中感慨萬千。
不由想起往年還在雨師巷那間透風漏雨的小破屋裡過年時的光景。
爺爺在世時,日子雖清苦,但老人家總會想方設法割一小條肉,包一頓勉強見油星的餃子。
祖孫二人圍著小火爐,也算有點暖意。
等到爺爺也撒手人寰,之後的年關對他而言,便隻剩刺骨的寒冷和饑餓。
那時候能吃上一頓飽飯已是奢望,勉強沒有凍死在這寒冬臘月裡,就已經實屬不易了。
“少爺,您醒啦?”
紅拂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捧著暖手爐走進來,臉上洋溢著忙碌而喜悅的光彩:“今早市集可熱鬨了,咱們還得再去添置些東西呢!”
陸沉收回思緒,轉身笑道:“都依你。”
“今年是該好好過個年。還需要買些什麼?”
紅拂立刻如數家珍地掰著手指數起來:“得再買幾匹好布料,給少爺您做身新衣裳,新年得穿新的!”
“還要多備些臘肉、風雞、乾貨,糖果點心也不能少,到時候街坊鄰居來拜年,得有東西招待。”
“對了,還有寫春聯的紅紙、炮仗……”
她說著,眼睛亮晶晶的:“王大娘她們已經開始掃塵了,等徹底收拾利索,窗明幾淨的,貼上窗花春聯,那才叫過年呢!”
“我還想著除夕守歲,包好多好多餃子,餡兒要足足的!”
聽著紅拂興奮地規劃著過年的種種,描繪著那些充滿煙火氣的瑣碎細節,陸沉臉上的笑容也愈發真切起來。
這種忙碌而充滿期待的溫暖,是他過去許多年裡不曾擁有的。
他真切地感覺到,現如今這日子是真的越來越有盼頭了。
陸沉與紅拂一道出門,走在路上,便開始思忖送禮的事。
如今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身邊有了諸多需要維係的人情往來。
“戚館主於我有點撥傳功之恩,乃半師之誼。”
陸沉思量著:“尋常金銀未免俗氣,聽聞他好收藏古兵器,先前見到過一次的前朝‘秋水’短劍正合適,這次剛好買下送去。”
“宋彪教頭傾囊相授遊蛇步、磨石掌,有傳業之實,他性烈好酒,便送他兩壇三十年的陳釀‘燒刀子’,再配上一套上好的牛皮護具,也算實用稱心。”
“至於董霸大哥,結拜之情,重在心意。尋上一些珍奇的小珍品,小玩意送去,也就能多顯心意,太過貴重的東西送去給家底本就豐厚的董大哥,反倒是顯得有些生分了。”
對於城中那些交好的年輕一輩,陸沉也各有考量。
“貫石號的歐冶鋒少主,癡迷研究奇物,便將之前在山裡偶然得來的礦石送他,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觀氣也算不凡,他得之後,必定欣喜。”
“瑞祥布行的陳玉麟少東家,講究排場體麵,那就送上一隻能放在車馬上的博山爐,美觀實用,既雅致又合他身份。”
“保安堂的林文軒少掌櫃,正是準備子承父業,精研藥理,一套前朝禦醫的抄本《百草手劄》想來應該是能正投其所好。”
還有那些後來結識的吏二代,比如李家大郎、二郎,還有王鐵手等一眾兄弟,則乾脆送上實惠的年貨大禮並一封紅封,顯得親切周到。
“以我現在的身份,要是給他們送的過了,反倒不美。”陸沉心中很快就有了定計。
琢磨了一圈,並沒有落下誰,陸沉也鬆了口氣。
這送禮的差事,他還真是第一次做,沒有一點經驗,隻求這次不給人留個什麼不好的印象就行。
就連身邊的黃征和紅拂,陸沉也早早備好了禮。
給儘心管事的黃征包了一份厚厚的紅封,外加一處縣城邊帶小院房產的地契。
給紅拂的則是托人從茶馬道帶回來的一支精巧的珍珠簪子和幾匹鮮亮的蘇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