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霞似火,將綿延的群峰染上一層瑰麗的紅金色。
與這壯麗暮色相呼應的,是養參峒寨子裡洋溢著的,幾乎要滿溢出來的喜慶氣氛。
寨中空地上燃起了數堆旺盛的篝火,酒肉的香氣四處飄散。
若非顧忌飛山峒可能狗急跳牆,峒民們恨不得立刻掛上大紅燈籠,燃起喧鬨的鞭炮,來宣泄這絕處逢生的狂喜。
臨時設下的慶功宴上,陸沉被奉在主位。
他神色依舊平靜,眉宇間也帶著一絲輕鬆。
此刻,之前那些曾極力反對出戰的寨老們,個個端著斟滿米酒的陶碗,輪番上前,臉上再無半分疑慮,隻剩下由衷的敬佩與感激。
那位曾拄著蛇頭拐杖激烈反對的白發老寨老,此刻腳步穩健,第一個走到陸沉麵前,雙手捧碗。
“陸都頭!老朽之前鼠目寸光,多有得罪,還望都頭海涵!”
“老朽活了大半輩子,從未見過如此神乎其技!單槍匹馬,深入虎穴,一把火燒得那竇嘯焦頭爛額!老朽服了!這碗酒,敬都頭神機妙算,救我養參峒於水火!”
說罷,仰頭一飲而儘。
他剛退下,那位乾瘦老者也急忙上前,臉上堆滿了折服的笑容:“是啊是啊!陸都頭真乃神人也!”
“我們之前還擔心佯攻風險太大,沒想到都頭運籌帷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一把火真是燒了他的命根子!妙啊!太妙了!”
獵戶出身的刀疤漢子擠過來,聲音如同洪鐘,帶著毫不掩飾的崇拜:“都頭!您這手本事,比山裡的老獵戶厲害多了!”
“竇嘯那廝現在怕不是氣得在寨子裡跳腳,想到他那副模樣,我這酒就能多喝三碗!敬都頭!”
另一位負責掌管峒內物資的老者捋著胡須,眼中閃爍著精明的光芒。
他說道:“關鍵是這把火放得太是時候了!”
“如今剛開春,地裡的苗還沒長成,他竇嘯囤積的糧食被一把火燒了個乾淨,幾百號人張嘴要吃飯,戰馬也要草料,他憑空能變出來不成?這釜底抽薪,真是打在了七寸上!”
“說得對!”
旁邊立刻有人附和。
“沒了糧草,他竇嘯就算邪術再厲害,手下的人心也得散!”
“接下來,隻要我們各個寨子緊閉寨門,嚴防死守,不讓他搶到一粒糧食,飛山峒不成自亂,必破無疑!”
藍真真也端起酒碗,走到陸沉麵前。
她換回了那身銀飾盛裝,在火光映照下光彩奪目。
俏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喜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仰慕:“陸都頭,此役全賴都頭之力,真真代養參峒上下,敬都頭!”
“若非都頭奇謀,我養參峒今日恐已血流成河。”
陸沉起身,端起酒碗與眾人示意,沉穩道:“諸位過譽了。”
“此乃大家同心協力的結果,藍寨主臨陣不亂,將士們用命,方能成事,如今竇嘯已是困獸,我等隻需靜待其變,穩守即可。”
他目光掃過眾人興奮的臉龐,將碗中酒一飲而儘。
一時間,恭維聲,讚歎聲,歡笑聲夾雜著碗碟碰撞的脆響,在養參峒上空回蕩。
正所謂一家歡喜一家愁。
養參峒如此熱鬨,而遠處的飛山峒,此刻卻正籠罩在大火後的慘淡之中。
飛山峒。
衝天的火光雖已漸熄,但濃煙依舊。
空氣中彌漫著穀物燒焦的糊味。
竇嘯如同一尊鐵塔,僵立在寨前空地上,死死盯著眼前已化為一片焦黑廢墟的糧倉和馬槽。
殘存的梁木如同枯骨般支棱著,偶爾還有火星在其中明滅。
他胸膛劇烈起伏,古銅色的麵皮因極致的憤怒而漲成了紫紅色。
虯結的肌肉在皮下突突直跳,周身散發出的暴戾氣息讓周圍幸存的飛山峒眾無不膽寒,噤若寒蟬。
“誰乾的!到底是他媽誰乾的!!”
竇嘯的咆哮聲如同受傷的野獸,在山穀間回蕩,震得人耳膜發疼。
他猛地轉身,赤紅的雙眼掃過麵前那些垂頭喪氣,臉上滿是煙灰的手下。
遂即猛地抽出腰間的鬼頭大刀,刀鋒指向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