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殺是一場盛宴。
精靈的慘叫是開胃菜,飛散的肢體是主菜。
惡魔,這股貪婪的黑色浪潮,淹沒了一切。
琉詩的雙手在顫抖。
手中的劍,比山嶽還要沉重。
為什麼要握著它?
為了殺戮?
她看著那無窮無儘的惡魔,又看看自己的手。
她殺不完。
為了守護?
她看著那些被撕碎的精靈。
她救不了。
她的劍沒有方向。
她的存在沒有意義。
她隻是一個躲在男人身後的懦夫,眼睜睜看著世界燃燒。
就在這時,流彌爾動了。
她沒有看梅耶爾。
她沒有等待命令。
她隻是向前踏出了一步,踏入了那片血與絕望的盛宴。
手中的斷劍化作光粒消散。
她抬起空無一物的手。
一把純白的,宛若由凝固的恒星雕琢而成的長劍,在她的掌心緩緩凝聚。
光之聖裁。
一隻嘴裡還嚼著精靈手臂的惡魔注意到了她,它發出一聲貪婪的咆哮,猛地撲了過來。
流彌爾沒有看它。
她隻是舉起了劍。
然後,揮下。
不是對著那隻惡魔。
不是對著任何具體的目標。
她隻是,揮劍。
世界,安靜了。
一道線。
一道純粹的,絕對的,分割了天地與猩紅的白線,出現在地平線上。
它不快。
也不慢。
它隻是……存在。
白線,掃過了整個戰場。
咆哮的惡魔,尖叫的精靈,飛濺的血液,崩塌的廢墟……
所有被白線觸碰到的事物,都失去了顏色。
然後,失去了形態。
一頭最為凶悍,體型高達十米的惡魔督軍,正在將一個精靈戰士撕成兩半。
白線穿過了它的身體。
它猙獰的表情凝固了。
然後,如同被潮水拂過的沙堡,它無聲地,崩解了。
不是化為塵土。
是化為灰燼。
細膩的,淺灰色的灰燼。
它身旁的另一隻惡魔也是如此。
再一隻也是如此。
成千上萬的惡魔,都是如此。
黑色的浪潮,在這一瞬間,變成了一場灰色的暴雪。
沒有慘叫。
沒有掙紮。
隻有一場沉默的,美麗的,末日般的消亡。
灰燼升騰而起,在穹頂崩塌後透進的最後殘光中,閃爍著如同億萬顆垂死星辰的微光。
世界很安靜。
隻剩下灰燼如雪般飄落的,沙沙聲。
幸存的精靈們呆立在屠場的中央,臉上是混雜著恐懼與茫然的空白。
他們得救了。
南丁格爾這時才來到了競技場,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知道惡魔們入侵了。
她發出一聲輕柔的,滿足的讚歎。
“真美啊。”
灰燼的雪,終於停了。
整個世界,被一層細膩的、沉默的灰色覆蓋。
琉詩站在原地,手裡的劍垂落著,她看著那個空無一物的戰場,又看看自己,整個人都陷入了某種呆滯。
流彌爾純白空洞的眼眸,越過所有人,最終落在了梅耶爾的身上。
她歪了歪頭,清冷的話語像初雪,問出了那個問題。
“這就是,劍的意義嗎?”
梅耶爾笑了。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帶著幾分欣慰的笑意。
“流彌爾,你毫無疑問是個人類呢。”
他頓了頓,話語變得鄭重。
“不對,你是勇者。”
“光之勇者。”
流彌爾呆呆地看著他。
“勇者……”
她重複著這個詞,那雙純白到沒有任何雜質的眼眸裡,倒映著梅耶爾的身影,似乎在思考這具話的含義。
另一邊,南丁格爾看著那些在灰燼下若隱若現的,屬於精靈的殘破屍骸,臉色蒼白。
她緊緊抿著嘴唇,那雙總是努力維持著端莊的栗色眼眸裡,盛滿了無法掩飾的悲傷。
梅耶爾注意到了她的情緒。
他轉過身,平靜地開口。
“這不是一般的曆史碎片。”
“他們不會消散。”
南丁格爾猛地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
“等我們離開,這裡的一切都會返回過去,回到他們固有的位置上。”
梅耶爾的話語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確定。
“不會有分毫區彆。”
南丁格爾的身體僵住了,她看著梅耶爾,又看看那些精靈,眼中的悲傷被巨大的震驚所取代,最後化作了複雜的釋然。
梅耶爾的目光,重新落回流彌爾身上。
“流彌爾。”
他的神情變得認真。
“我希望你能拯救更多的人。”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又似乎在組織一個對她而言能夠理解的邏輯。
“這些當然不具備意義。”
“我隻是想請求你這麼做。”
梅耶爾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不喜歡看到人痛苦。”
流彌爾安靜地看著他。
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過頭,看向那片被灰燼覆蓋的,死寂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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