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零年三月十五日，傍晚。天色漸暗，廣州城郊的天空被夕陽的餘暉染成一片淒涼的橘紅色，與蕭遠和周偉華此刻的心情形成了殘酷的反差。
兩人失魂落魄地在那條偏僻的小路上徘徊了許久，試圖找到任何關於張老三一夥人的蛛絲馬跡，但一切都是徒勞。那些騙子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得無影無蹤。冰冷的現實像一盆冰水，將蕭遠最後一絲僥幸澆滅。四千元錢，他全部的家當，真的沒了。
“遠子……我們……我們去報警吧！”周偉華帶著哭腔，聲音顫抖地提議。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蕭遠目光空洞，機械地點了點頭。除了報警，他還能做什麼？巨大的無力感攫住了他。
他們拖著沉重的步伐，一路打聽，找到了距離最近的一個派出所。那是一棟略顯陳舊的兩層小樓，門口掛著白底黑字的牌子。走進值班室，燈光有些昏暗，一位約莫四十多歲、麵容疲憊、穿著舊式警服的老民警正坐在桌前寫著什麼。
“同誌，有什麼事？”老民警抬起頭，看到兩個臉色慘白、衣衫淩亂的年輕人，語氣平和地問道。
“警察同誌！我們……我們被騙了！錢……錢全被騙走了！”周偉華搶上前一步，情緒激動地喊道，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
蕭遠喉嚨發緊，努力想保持鎮定，但開口時聲音也是沙啞的：“警察同誌，我們……我們來報案。”他儘可能清晰地陳述了事情的經過：如何認識張老三，如何看貨，如何交易，對方如何借口離開然後消失。他描述了張老三、陳老板、阿強等人的外貌特征，提到了“粵華倉儲中心”和那輛桑塔納轎車。
老民警後來知道姓李）耐心地聽著，拿出筆錄本仔細記錄。但當蕭遠說到被騙金額是“四千元”時，老李的筆頓了一下，抬眼看了看他們，眉頭微蹙。在1990年，這確實是一筆巨款。
“年輕人，做生意識要小心啊。”老李歎了口氣，語氣帶著幾分無奈和告誡，“你說的那個倉庫，我們有點印象，那片區域比較亂，租用倉庫的人來來往往，很多信息都不實。你說的那幾個人，用的名字和公司，八成都是假的。”
他合上筆錄本，語氣沉重而現實：“這個案子，我們肯定會立案調查。但是，我要跟你們說實話，破案的難度非常大。這種流竄作案，用的都是假身份，一旦得手立刻撤離，很難追蹤。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這筆錢……追回來的希望，很渺茫。”
老李的話像一把鈍刀，一下下割在蕭遠的心上。他明白民警說的是實情，在這個沒有天網監控、沒有實名認證、信息溝通不暢的年代，要追查一個精心策劃的騙局，無異於大海撈針。立案，更像是一種程序上的安慰，而非解決問題的希望。
做完筆錄，按了手印，老民警給他們開了一張《立案回執》。拿著那張輕飄飄的紙，蕭遠感覺它重若千斤，卻又毫無分量。它記錄了他的失敗，卻無法挽回他的損失。
走出派出所，夜幕已經完全降臨。廣州城的霓虹燈開始閃爍，繁華的夜景與兩人的落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們身無分文，連晚飯都沒有著落。
“遠子……我們現在……去哪？”周偉華的聲音充滿了茫然和恐懼。
蕭遠沒有回答。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緩緩滑坐到地上，將頭深深埋進膝蓋裡。白天強撐的鎮定和體力此刻消耗殆儘，巨大的絕望、悔恨、羞愧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他想起了離家時父母的叮囑，想起了自己雄心勃勃的誓言，想起了之前順風順水時的那種洋洋自得……這一切，現在都成了最辛辣的諷刺。
“完了……全完了……”他發出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穿越以來的所有優越感和自信心，在這一刻被徹底擊碎。他不僅輸掉了金錢，更輸掉了對自己的信任。
周偉華看著蕭遠的樣子，既心疼又害怕，他也蹲下來，帶著哭腔安慰：“遠子，你彆這樣……錢沒了……咱們……咱們再掙……人沒事就好……”但他的安慰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叮！係統升級完成！】
【當前等級：v5！】
【新功能解鎖：風險預警強化版）！評估準確率提升至70！】
【新功能解鎖：初級資訊簡報每日更新）！提供區域性高價值商業政策信息摘要！】
【檢測到宿主處於極度消極狀態，生存模式受到嚴重挑戰。建議儘快調整心態，利用新功能尋找生存契機。】
一連串清晰的係統提示音在蕭遠的腦海中響起。係統在經曆巨大危機刺激後，成功升級，並解鎖了更實用的功能。尤其是準確率提升的風險預警和每日資訊，本應是他絕境翻盤的利器。
然而，此時的蕭遠，內心被巨大的負麵情緒填滿，根本無心去查看、去理解這些新功能。係統的提示，在他聽來，甚至像是一種嘲弄——“看吧，我升級了，更有用了，但你卻已經一無所有，還能用我做什麼？”這種扭曲的心理，讓他下意識地排斥甚至忽略了這個本該是救命稻草的變化。
最後，還是一些微薄的同情心給了他們一個暫時的容身之所。派出所附近一家小旅館的老板娘，見兩個年輕人實在可憐，或許也是看在老民警的麵子上，同意讓他們賒賬住一晚最便宜的、沒有窗戶的雜物間改成的客房，房費可以等他們找到工作後再補。
房間狹小、潮濕，隻有一張硬板床和一條薄毯。兩人擠在床上，饑腸轆轆，身心俱疲，卻毫無睡意。黑暗中，隻能聽到彼此粗重而壓抑的呼吸聲，以及窗外隱約傳來的城市喧囂，那是一個與他們無關的世界。
這一夜，對蕭遠來說，無比漫長。他的人生，仿佛從高高的雲端，墜入了無底的深淵。而係統麵板上那清晰的“v5”字樣，在意識的黑暗中孤零零地閃爍著微光，等待著它的主人，何時才能從絕望中抬起頭，重新發現它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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