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的深圳冬天,濕冷像塊浸了水的棉絮,黏在人後頸上散不去。金融危機的餘波仍在太平洋上翻湧,外彙管理局的警報聲隔三差五刺破寫字樓玻璃幕牆。但遠航集團總部大樓裡卻是另一番光景——二十八層的玻璃穹頂將陰雲擋在外麵,大堂挑高的水晶燈灑下暖黃光暈,穿職業裝的員工抱著文件夾行色匆匆,電梯間飄著現磨藍山咖啡的香氣。這座由蕭遠親手打造的商業帝國,如同航行在驚濤駭浪中的巨輪,雖覺風暴逼近,卻因船體堅固、舵手沉穩,始終保持著破浪的姿態。
蕭遠坐在總裁辦公室的寬大紅木桌後,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桌麵。桌麵沒有堆積如山的文件——七年商海沉浮,他早學會把具體事務交給分管副總,自己隻抓戰略主線。桌上隻擺著三樣東西:半開的《深圳特區報》頭版,標題是“深港合作論壇今日開幕”;一份標注著“機密”的《1999年地產板塊戰略調整草案》;還有一台連接內部網絡的電腦,屏幕亮著幽藍的光。
秘書蘇芷晴推門進來時,他正盯著電腦屏幕上跳動的數據流出神。女孩穿著米白色西裝套裙,發梢微卷,手裡托著個皮質文件夾,步子輕得像片雲。“董事長,”她將文件夾放在他右手邊,“‘未來趨勢研究小組’李瀚組長在線上,說有重要進展要彙報。”
“接進來。”蕭遠的聲音沉穩,像老檀木珠子相撞。
他伸手按下桌角的視頻通話鍵。三秒後,屏幕亮起,李瀚的臉出現在眼前。小夥子戴著黑框眼鏡,襯衫領口扣得嚴嚴實實,身後是研究小組的辦公區——白板寫滿行業術語,書架上堆著《數字化生存》《網絡經濟學》之類的新書,空氣裡飄著打印機的墨香。
“董事長好。”李瀚微微欠身,鏡片後的眼睛發亮,“關於我們持續跟蹤的國內新興互聯網企業,小組經過三個月深度調研,有了初步篩選結論,想當麵向您彙報。”
“很好。”蕭遠向後靠進真皮椅背,指尖輕叩桌麵,“說來聽聽。”
李瀚清了清嗓子,調出ppt投影。屏幕上跳出一行標題:《中國互聯網經濟潛力企業分析報告1998)》。
“我們重點跟蹤了兩個賽道:電子商務與即時通訊。”他的語速加快,帶著研究者特有的興奮,“電子商務領域,發現杭州有家叫‘阿裡巴巴’的b2b平台。創始人馬雲,杭州師範學院英語係畢業,當過英語老師,做過《中國黃頁》——那是中國最早的互聯網企業之一,後來經營不善轉讓了。”
蕭遠的眉毛微微揚起。b2b電商?這個概念在1998年的中國太超前了。他記得曆史軌跡裡,這家公司未來會成為市值千億的巨頭,但現在,不過是杭州湖畔花園裡十八個人的創業團隊。
“他們的模式很特彆。”李瀚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不賺企業的錢,反而免費讓中小企業發布供求信息。馬雲說‘要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現在已經有兩千多家企業注冊,主要是長三角的中小工廠。”
蕭遠的指尖在桌麵上輕輕一點。腦海中,屬於【遠航商業係統】的界麵悄然展開。他沒有急著查財務數據——這種初創企業,報表比紙還不值錢。他調用了【人脈掃描】功能,輸入“馬雲”二字。
淡藍色的數據流在意識中閃過:
【目標人物:馬雲】
【基礎信息】:34歲,杭州人,現任阿裡巴巴ceo,曾創辦《中國黃頁》已出售)。
【能力評估】:戰略眼光與商業洞察力a+),領導力與個人魅力a+),現階段商業運營經驗b)。
【誠信度】:92100極高)。
【當前核心需求】:種子輪融資500萬以內)、技術開發人才、市場認可。
“……另外注意到杭州還有家小公司,做即時通訊軟件oicq,創始人馬化騰。”李瀚繼續彙報,“但他們更艱難——用戶增長慢,服務器成本高,連盈利模式都沒想清楚,業內評價‘前景堪憂’。”
蕭遠卻對oicq興趣寥寥。他的注意力全在“阿裡巴巴”和“馬雲”這兩個詞上。曆史經驗告訴他,當大多數人看不懂時,機會往往藏在質疑裡。
“你們接觸過馬雲嗎?”他問。
“還沒正式接觸。”李瀚搖頭,“我們通過行業協會的朋友側麵了解過。馬雲對融資很謹慎,他說‘要找真正懂我們願景的投資方,不是隻看錢的金主’。”
蕭遠沉默片刻。他想起三年前集團轉型做地產時,也有老臣說“蓋樓不如炒地”,但他堅持拿了福田cbd的地塊,後來證明那步棋走對了。這一次,他直覺阿裡巴巴會是更大的機會。
“我明白了。”他開口,“報告很有價值。這件事,我要親自去杭州。”
李瀚愣住了:“董事長,這……初步接觸的話,派投資部張副總去應該夠了。您日理萬機,何必親自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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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遠的目光穿過屏幕,仿佛能看見李瀚皺起的眉頭。他放緩語氣:“阿瀚,你帶小組做了三個月調研,該知道這個決策的分量。”他指了指桌上的《深圳特區報》,“金融危機後,全球資本都在找新增長點。美國有亞馬遜,我們有自己的‘亞馬遜’,為什麼要把機會讓給彆人?”
他頓了頓,語氣更沉:“更重要的是,我信係統,更信自己的判斷。馬雲團隊現在需要的不隻是錢,是被理解。我去,能讓他們感受到遠航不是普通的財務投資,是願意陪他們走到底的戰略夥伴。”
李瀚張了張嘴,最終點頭:“我馬上整理詳細資料。”
“一個小時後送到我辦公室。”蕭遠掛斷電話,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
夕陽把深圳的摩天大樓染成金色。他想起1991年在上海外高橋租的那間十平米辦公室,想起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公章,想起七年裡每一次關鍵決策——做服裝出口、拿地蓋樓、布局零售……哪一步不是在質疑聲裡趟出來的?
這次也一樣。他要親自去杭州,見見那個說“要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的年輕人,看看他眼裡的光,是不是和自己當年創業時一樣熾熱。
一個小時後,蘇芷晴抱著一摞資料進來。封皮上印著“未來趨勢研究小組·絕密”,邊角還帶著打印機餘溫。
“董事長,這是阿裡巴巴的全部公開信息。”她將資料攤開在桌上,“包括杭州工商注冊信息、行業論壇的采訪記錄、他們官網的新聞稿,還有我們從杭州校友會打聽到的——馬雲團隊現在擠在湖畔花園一套四室兩廳裡,十八個人睡上下鋪,客廳當辦公室。”
蕭遠翻開資料。第一頁是馬雲的照片:寸頭,曬得黝黑的臉上掛著笑,穿件洗得發白的毛衣,背景是杭州電子科技大學的教室。第二頁是阿裡巴巴的用戶列表,兩千多家企業,80來自紹興輕紡城、溫州鞋都,備注欄寫著“多為年營收五百萬以下的小工廠”。
最底下壓著張便簽,是李瀚的手寫:“據阿裡巴巴前員工透露,馬雲最近在到處找投資,但拒絕了很多投資人,理由是‘他們不懂我們要做什麼’。”
蕭遠的手指撫過便簽上的字跡。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見投資人時,對方問他“服裝出口利潤率才5,你憑什麼做到20”,他說“因為我比彆人更懂怎麼控製成本”。有些話,隻有同路人能聽懂。
蕭遠在辦公室待到深夜。電腦屏幕的幽光映著他微駝的背影,他正用早期撥號上網的方式,嘗試連接互聯網。調製解調器的“滋滋”聲裡,網頁加載得極慢,最後跳出個簡陋的頁麵——“阿裡巴巴,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
頁麵內容少得可憐:幾句創始人致辭,兩張團隊合影,還有注冊企業的滾動名單。他盯著“紹興縣輕紡城恒達布行”的名字看了許久——那是他父親當年做貿易時合作過的老客戶。
他關掉網頁,打開抽屜,取出父親的舊懷表。表殼已經磨損,刻著“蕭氏貿易1985”。父親臨終前說:“遠航,做生意要看得遠,但更要走得穩。”
他摩挲著懷表,忽然笑了。父親沒見過互聯網,但他懂“看得遠”的道理。今天的阿裡巴巴,或許就是當年那個在黃浦江畔租小辦公室的蕭氏貿易。
秘書來敲門提醒他該休息時,他已經寫好了給馬雲的短信:“馬雲先生,我是深圳遠航集團蕭遠。對貴司模式很感興趣,想本周去杭州拜訪,不知是否方便?”
第二天清晨六點,蕭遠站在衣帽間挑選西裝。他平時穿定製款居多,但這次選了件深灰休閒西裝——馬雲在資料裡提過“不喜歡太正式的場合”。
司機老陳已經在樓下等了半小時。上車後,蕭遠遞給他一張便簽:“去杭州的高速路線,幫我查查哪段容易堵車。”又從公文包掏出盒茶葉:“到了湖畔花園,給馬雲帶點西湖龍井,就說南屏晚鐘茶莊的明前茶。”
老陳笑著應下。他跟了蕭遠十年,知道董事長每次重要行程都要準備這些“小細節”——當年去北京談第一個地產項目,他特意帶了盒上海老克勒送的大白兔奶糖,說“國企領導大多吃慣了這個”。
飛機起飛時,蕭遠望著舷窗下的深圳。樓群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像幅未乾的水彩畫。他想起研究小組的報告,想起【人脈掃描】裡馬雲的a+評估,想起父親的話。
這一次,他要抓住的,不僅是投資機會,更是一個時代的入場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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