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東北農村,玉米杆子已經黃透了尖,風一吹就嘩啦啦的響。
周末天剛亮,我還趴在炕頭上數房梁上的木紋,院兒門外就傳來小五子跑步的的聲音,人還沒進院,嗓門先撞進來:“哎—快出來!秋笙小哥今天結婚!新娘子長得跟年畫裡的仙女似的!”
我一骨碌爬起來去,鞋都沒穿好就往門外衝。
小五子手裡攥著個皺巴巴的紅紙包,打開給我看,裡麵躺著兩顆裹著金紙的奶糖,糖紙在太陽底下閃著光。“我奶說的,今天去吃喜宴,管夠造!還有好幾個鄰村的小孩,咱能一塊兒摸魚!”
我拽著小五子就往姥姥屋裡跑,姥姥正坐在炕沿上納鞋底,線繩“噌”地從針眼裡拽出來。
“姥姥姥姥,我們去秋笙小哥家吃喜糖!”我和小五子湊在炕邊,仰著脖子看她,眼睛亮得像院裡掛著的燈籠。
姥姥放下針線,拿手帕擦了擦我的臉:“慢點跑,彆摔著,記得給人說句吉祥話。”
說著從兜裡摸出五毛錢,塞給我和小五子,“要是渴了,就買根冰棍兒。”
我倆揣著錢,撒腿就往村西頭跑。
秋笙小哥家的院牆外頭早就圍了不少人,紅綢子從大門樓子垂到門框上,連門口的老榆樹都係了個紅布條。
院裡頭更熱鬨,男人們搬著桌子板凳,女人們圍著灶台忙,蒸籠冒的白氣裹著肉香飄出來,饞得我直咽口水。
“新娘子來嘍!”不知誰喊了一嗓子,人群“呼啦”一下就往路邊湧。
我和小五子擠在最前頭,看見秋笙小哥穿著一身新西裝,頭發梳得鋥亮,正扶著一個穿紅棉襖的姑娘從拖拉機上下來。
新娘子蓋著紅蓋頭,手裡攥著塊紅手帕,腳步輕得像踩在棉花上。
我扯了扯小五子的袖子:“你看,真跟年畫裡一樣!”
進了院,先拜天地。
八仙桌擺在上房中間,鋪著紅布,上麵放著兩個紅瓷碗,碗裡盛著小米。秋笙小哥和新娘子對著毛主席像鞠躬,底下人都拍著手笑,有個大爺嗓門大:“秋笙,以後可得好好對媳婦!”秋笙小哥紅著臉,撓了撓頭,把新娘子的手攥得更緊了。
拜完堂,就該鬨洞房了。
一群半大的小子湧進新房,我和小五子也跟著擠進去。
新房裡擺著個新衣櫃,鏡子擦得能照見人,床上鋪著紅褥子,疊著兩個繡花枕頭。
有人喊:“找鞋!找著鞋才能讓新郎官給新娘子穿上!”大夥立馬在屋裡翻起來,有的掀枕頭,有的摸床底。
我鑽到衣櫃旁邊,忽然看見櫃角藏著隻紅繡鞋,趕緊喊:“在這兒呢!”
秋笙小哥跑過來,拿起鞋,蹲在新娘子跟前,小心翼翼地給她穿上。
底下人又起哄:“親一個!親一個!”新娘子的蓋頭早就掀開了,臉紅紅的,秋笙小哥湊過去,剛碰著她的臉,就被人推了一把,倆人都笑倒在床上。
我和小五子在旁邊拍手,笑得肚子疼。
中午開席,我和小五子還有幾個鄰村的小孩湊在一桌。
盤子剛擺上來,筷子就“叮叮當當”地響。
紅燒肉油亮油亮的,咬一口滿口香;粉條燉雞塊裡的粉條吸滿了湯汁,滑溜溜的;還有炸得金黃的丸子,我一口能吃倆。
小五子吃得急,嘴角沾了油,我拿紙巾給她擦,她還不忘往我碗裡夾個丸子:“快吃,一會兒沒了!”
吃完飯,太陽還沒偏西。我跟小五子,還有同村的虎子、丫蛋,扛著根竹竿就往村後的小河溝跑。
虎子會摸魚,他挽著褲腿下了水,一會兒就摸上來兩條小鯽魚。
我們把魚用草繩串起來,掛在竹竿上,又在河邊的草地上打滾兒,扯著嗓子唱剛學的兒歌。
丫蛋摘了朵小黃花,插在小五子的羊角辮上,小五子晃著頭,跟個小蝴蝶似的。
天快黑的時候,姥姥來叫我們回家。
我手裡攥著秋笙小哥給的一把奶糖,兜裡還揣著沒吃完的丸子。
走在回家的路上,風裡還是飄著喜宴的香味,天上的星星一顆一顆亮起來,像撒了把碎金子。
小五子拉著我的手,腳步還是蹦蹦跳跳的:“下次再有結婚的,咱還來!”
我點頭,心裡甜滋滋的。
那年的九月,紅綢子、奶糖香、還有小夥伴的笑聲,都揉進了東北農村的風裡,成了我這輩子都忘不掉的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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