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個月,我幾乎是數著日子過的。
起初夜夜不敢合眼,總覺得炕梢的陰影裡藏著什麼東西,一有風吹草動就嚇得渾身發抖。
可日子一天天過去,雞叫三遍後院子裡飄起的炊煙,姥姥在灶房裡翻炒土豆絲的滋滋聲!
還有午後趴在門檻上曬太陽的煤球,這些尋常的煙火氣像溫水煮茶,慢慢泡軟了我緊繃的神經。
我是被一陣細碎的“沙沙”聲弄醒的。
起初以為是屋頂的瓦片被風吹得鬆動,或是老鼠在炕洞子裡打洞。
可那聲音越來越近,像是有人用指甲輕輕刮著炕席,一下,又一下,帶著黏膩的潮濕感。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眼皮重得像墜了鉛,屋子裡彌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不是姥姥醃的酸菜味,也不是廚房裡的柴火味!
而是一種混合了腐葉和土腥氣的怪味,冷不丁吸一口,鼻腔裡像紮了根細刺。
“丫頭……”醒醒…
一個細弱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不是姥姥的聲音,也不是村裡任何一個人的聲音。
那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又像是貼在我耳邊說話!
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尖細,像是用指甲刮過鐵皮。
我以為是青璃在跟我鬨,嘟囔著“彆吵”!
可那聲音還在響,順著耳尖往腦子裡鑽:“你的命……該歸我了……”
這一下,我徹底醒了。
我打了個寒顫,猛地睜開眼,屋子裡一片漆黑,隻有窗縫裡透進來的一點月光,勉強勾勒出炕桌和木箱的輪廓。
我坐起身,揉了揉眼睛,那聲音又響了起來:“丫頭,看這邊……”
這次我聽清楚了,聲音是從炕沿門口傳來的。
我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心臟猛地一縮,渾身的血液像是瞬間凍住了。
炕沿門口的陰影裡,站著一個半人高的影子。
那影子很瘦,腦袋卻出奇地大,兩隻耳朵支棱著,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黃。
它不是蹲著,也不是趴著,而是像人一樣直直地站著,兩隻前爪攏在胸前,腦袋微微歪著,像是在打量我。
我盯著那影子看了幾秒,瞳孔驟然收縮——是黃皮子!
是那種在村裡後山隨處可見,卻又讓人打心底裡發怵的黃皮子!
它怎麼會進我的屋?它怎麼會像人一樣站著?
我渾身的血都凍住了,手裡的桃木枝“啪嗒”掉在炕上。
以前聽姥姥說過,山裡的黃皮子最記仇,也最邪性!
修了百年的能學人說話,還能勾人的魂,更沒想過它會找上門來。
“丫頭,彆躲了。”
黃皮子開口了,聲音還是那麼細,卻帶著股說不出的冷!
“你是陰時陰命,天生就是我修行的藥引子,躲了這麼多年,該還了。”
它往前挪了一步,爪子踩在地上,沒發出一點聲音,“你那些仙家護不住你,今晚……”
“住嘴!”
一聲怒喝突然從房梁上傳來,柳家七爺像道青光似的跳下來——
“放肆!”
一聲怒喝突然從我的身後傳來,震得我耳朵嗡嗡作響。
我回頭一看,隻見一道青色的影子從炕梢的木箱上飄了下來,落地時化作一個穿著青布長衫的男人。
那男人麵色冷峻,眉宇間帶著一股凜然的正氣,正是一直護著我的柳家七爺。
柳家七爺一出現,屋子裡的溫度似乎都降了幾分。
他盯著黃皮子,眼神裡滿是怒意:“哪來的野仙,也敢在我弟馬的屋裡撒野,還敢要她的命!”
黃皮子歪了歪頭,綠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不屑:“柳家的人?就憑你,也想攔我?”
話音剛落,黃皮子突然往前一撲,速度快得像一道黃色的閃電。
柳家七爺早有防備,抬手一道青色的光打了過去,正好撞在黃皮子身上。
黃皮子“嗷”地叫了一聲,往後退了兩步,身上的黃毛豎了起來,像是炸毛的貓。
“有點意思。”黃皮子舔了舔爪子,尖聲說,“那就陪你玩玩。”
說著,它再次撲了上來,這次身上多了一層淡淡的黃光。
柳家七爺不敢大意,雙手結印,一道道青光從他手中飛出,在屋子裡織成一張光網。
我縮在炕角,看著眼前的一幕,嚇得渾身發抖。
我見過柳家七爺對付山裡的精怪,從來都是遊刃有餘,可這次,他似乎有些吃力。
青光和黃光撞在一起,發出“滋滋”的聲響,屋子裡的空氣像是被點燃了一樣,彌漫著一股焦糊味。
黃皮子的動作越來越快,身影在屋子裡飄忽不定,柳家七爺的額頭上滲出了汗珠,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突然,黃皮子找準一個空隙,繞過光網,一爪子拍在柳家七爺的胸口。
柳家七爺悶哼一聲,往後退了好幾步,撞在牆上,“噗”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那鮮血落在土地上,觸目驚心。
我驚呼一聲:“七爺!”
黃皮子落在地上,得意地笑了起來,尖細的聲音裡滿是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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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還想護著這個丫頭?柳家的人,也不過如此。”
柳家七爺捂著胸口,掙紮著想站起來,卻又咳出幾口血,臉色蒼白得像紙。
黃皮子站在他旁邊,爪子上沾著點青色的血漬,笑得更得意了:
“就這點本事,還想護著她?”它轉過頭,綠油油的眼睛又落在我身上!
“小丫頭,我不跟你玩了。”
給你三天時間,好好跟你那些朋友道個彆,三天後,我來取你的命。
說完,它的身體慢慢變得透明,最後化作一道黃色的煙,從窗縫裡飄了出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屋子裡恢複了平靜,隻剩下我和受傷的柳家七爺。
我愣在炕角,渾身僵硬,剛才的一幕像放電影一樣在我腦海裡回放——
黃皮子的綠色眼睛,柳家七爺吐出的鮮血,還有那句“你還有三天可活”。
我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直到柳家七爺的咳嗽聲,我才猛地回過神來。
連滾帶爬地從炕上下來,撲到他身邊,抓住他的胳膊:
“七爺!七爺你怎麼樣?你彆有事啊!”
柳家七爺的臉色白得像紙,嘴角還在流血,他看著我,虛弱地笑了笑:
“丫頭……彆怕……七爺沒事……就是……沒護住你……”
“七爺,是我不好,是我不該放下警惕的……”
我哭著說,心裡又悔又怕,要是我一直小心,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柳家七爺搖了搖頭,還想說什麼,可剛一張嘴,又咳出一口血,血濺在地上,紅得刺眼。
我看著他這個樣子,心裡更慌了,突然想起胡三太爺——
胡三太爺是保家仙裡最厲害的,他一定有辦法救七爺!
我趕緊在心裡喊:“胡三太爺!胡三太爺你快來!
柳家七爺被黃皮子打傷了,他快不行了!你快來幫忙啊!”
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裡喊,聲音都帶著哭腔。
大概過了有一盞茶的功夫,屋裡突然刮起一陣風,風裡帶著一股淡淡的檀香!
緊接著,一道金色的光出現在屋裡,胡三太爺的身影從光裡走了出來。
胡三太爺穿著那件藏藍色的馬褂,手裡拿著一根煙袋鍋,臉色卻比平時嚴肅得多。
他一進來,目光就落在了柳家七爺身上,快步走過去,蹲下身!
伸出手指搭在柳家七爺的手腕上,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
“怎麼樣?三太爺,七爺他沒事吧?”我趕緊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胡三太爺歎了口氣,收回手,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紅色的藥丸,塞進柳家七爺嘴裡:
“先把這顆護心丹吃了,能穩住他的仙元。”
他站起身,看向我,眼神裡滿是凝重,“丫頭,這次是我們小瞧了那個黃皮子。
剛才你看見的,根本不是它的本體,隻是它的一個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