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航程，在提心吊膽與資源匱乏的極致節儉中，如同跛行的老者，緩慢而艱難地邁過了終點。
當導航法盤上，代表“枯萎星雲”的模糊光斑逐漸放大，最終占據整個觀測視野時，三艘已是千瘡百孔、幾乎全靠弟子們輪流注入真元勉強維持的飛梭，終於緩緩停了下來。
舷窗之外，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景象。
沒有預想中星雲常見的絢爛色彩與孕育恒星的勃勃生機。眼前的星雲，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毫無活力的灰敗色調，仿佛一片彌漫在星空中的、無邊無際的骨灰。稀薄的氣體和塵埃緩慢地飄蕩著，其間點綴著無數早已冷卻、失去光芒的恒星殘骸與破碎行星的焦黑碎片。這裡的光線似乎都被某種力量吸走了，顯得格外黯淡、陰冷。
死寂，是這裡唯一的主題。甚至連宇宙背景輻射在這裡都顯得格外微弱。
“這裡……就是‘枯萎星雲’？”一名年輕弟子望著窗外那令人窒息的景象，聲音帶著一絲不自覺的顫抖。這裡的死寂，與地球那種被“清理”後的死寂不同，更像是一種……從根源上的、徹底的“衰老”與“枯竭”。
穆成站在舷窗前，他出關已有數日，臉色依舊蒼白，但氣息比之前穩定了不少，隻是眼底那抹源自靈魂烙印的寒意，似乎與這片星雲的冰冷更加契合了。他的神識如同最精細的網，緩緩掃過前方那片灰敗的虛空。
星圖上標記的遠古傳送陣坐標，就在這片星雲的核心區域。
“按照星圖指引，保持隱匿，低速前進。”穆成下達指令，聲音在寂靜的艦艙內顯得格外清晰，“提高警惕，此地……有些不對勁。”
他的神識感知到，在這片看似絕對死寂的星雲深處，彌漫著一種極其微弱、卻無處不在的……“意念殘留”。那不是生命的氣息，更像是無數文明、無數個體在徹底消亡前，留下的最後一聲歎息、最後一絲不甘，凝聚成了這片星雲永恒的悲鳴背景音。
飛梭再次啟動，如同三隻小心翼翼爬行在巨獸骸骨上的螞蟻，悄無聲息地滑入了那片灰敗的迷霧之中。
越是深入，那股悲鳴般的意念殘留就越是清晰，甚至開始隱隱影響弟子們的心神。一些修為較低的弟子，臉上開始浮現出悲傷、絕望、或是莫名的恐懼情緒，需要身邊同門及時以清心咒喚醒。
“此地意念汙染極其嚴重，固守心神，不得有絲毫鬆懈！”秦嶽厲聲提醒道，同時加強了對周圍弟子的神識防護。
穆成的眉頭也微微皺起。這意念殘留的強度，遠超他的預期。而且，他敏銳地察覺到，在這些混亂的悲鳴深處，似乎還隱藏著一些更加……“有序”的低語。這些低語斷斷續續，使用的語言千奇百怪，但隱約都指向同一個核心——對“枯萎”的恐懼，對“掠奪”的詛咒，以及……對某個存在的……“祈求”？
他們在向誰祈求？
航程在壓抑與警惕中繼續。根據星圖指引，他們穿過了一片由巨大恒星殘骸構成的、如同墓碑森林般的區域，繞過了一個引力異常扭曲、仿佛連空間都被吸乾的黑暗區域，最終，抵達了目標坐標點附近。
然而，眼前出現的，並非想象中宏偉的傳送陣台，而是一片……更加令人困惑的景象。
那是一片相對空曠的虛空，中央懸浮著一塊巨大無比的、形狀極不規則的暗色岩石，仿佛某顆星球被暴力撕碎後留下的最大殘塊。岩石表麵光滑得詭異，沒有任何撞擊坑或自然侵蝕的痕跡，隻有一些早已黯淡、幾乎與岩石本身融為一體的、巨大而複雜的刻痕。
這些刻痕，與之前在星際集市信息回廊中看到的那些幾何符號，以及“肅正”協議的標識，隱隱有著某種相似之處，但更加古老，更加……“原始”。
而在巨大岩石的周圍，虛空中漂浮著無數細小的、閃爍著各色微光的“塵埃”。穆成的神識仔細掃過，才發現那並非真正的塵埃，而是……無數文明的造物碎片！有金屬零件，有晶體碎片，有生物組織殘骸，甚至還有一些完全無法理解材質和結構的微小物體。它們如同被某種力量吸引，永恒地環繞著那塊中央岩石緩緩旋轉，形成了一片詭異的“星環”。
這裡，就是遠古傳送陣的所在？
所有人都感到難以置信。這裡沒有任何能量波動，沒有任何空間扭曲的跡象，隻有死寂的岩石和環繞它的文明墳場。
“長老，這……”秦嶽看向穆成。
穆成沒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塊中央岩石以及周圍環繞的“星環”上。他的神識穿透那些文明的碎片，細細感受著。漸漸地，他發現了異常。
那些碎片，並非隨意漂浮。它們彼此之間，存在著一種極其微弱、卻無比複雜的能量和信息糾纏！整個“星環”，仿佛一個巨大無比的、早已停止運轉，但結構尚未完全崩壞的……“陣法”或者“電路”！
而那塊中央的岩石，就是這巨大陣法的……“陣眼”或者說“控製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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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送陣，並非不存在，而是……以他們完全無法理解的形式存在著！它並非依靠單一的能量源驅動，而是……汲取了無數消亡文明的“殘餘”作為其結構和能量基礎？！
這個猜想讓穆成道心一震。何等殘酷而宏大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