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起魚肚白時,火焰終於徹底熄滅了。
殘留的炭火在雪地裡縮成一小團暗紅,像一隻垂死的眼睛,最後一點溫度也被清晨的寒風卷走,隻留下滿地焦黑的灰燼和凍硬的油星。
合金門被熏得漆黑,原本深褐色的木紋被煙火覆蓋,卻依舊紋絲不動,冰冷的表麵反射著清晨的微光,像一張沉默的臉,嘲諷著這場徒勞的烈焰。
院子裡的十個人,此刻連蜷縮的力氣都快沒了。
小王癱坐在離門最近的地方,懷裡還抱著那個空了的柴油罐,鐵皮罐被凍得粘在掌心,扯下來時帶起一層皮,滲出血珠,在低溫下瞬間凝成暗紅的冰晶。
他望著那扇熏黑的門,眼球上布滿血絲,卻沒有任何焦點,仿佛靈魂已經從那雙空洞的眼眶裡飄走了。
瘦猴蜷縮在牆角,一條腿以詭異的角度歪著,褲管被燒破的地方露出凍得青紫的骨頭,他早已感覺不到疼,隻是機械地用凍僵的手往嘴裡塞雪塊。
雪在舌尖化成冰水,順著喉嚨往下滑,凍得他胸腔發疼,卻能稍微壓下胃裡的灼燒感。
那是連續兩天隻靠雪塊充饑的饑餓在叫囂。
絡腮胡靠在一棵枯樹旁,手臂上的傷口已經變成紫黑色,像塊腐爛的豬肝,他的眼皮越來越沉,意識在清醒與模糊間徘徊。
恍惚中,他仿佛聞到了烤肉的香味,是小時候在老家,父親用柴火烤的野兔,油珠滴在炭火上,滋滋作響……
他猛地吸了吸鼻子,卻隻聞到一股燒焦的油漆味,和自己身上散發出的酸腐氣息,嘴角不受控製地流下涎水,在下巴上凍成細小的冰粒。
劉雨晴和張浩擠在一起,兩人的衣服都被火星燒出了破洞,露出的皮膚凍得像塊硬紙板。
劉雨晴死死攥著那半瓶空了的白酒瓶,指節發白,玻璃碴子嵌進掌心,血和冰混在一起,結成硬殼。
她盯著彆墅二樓的窗戶,眼神裡沒有了之前的瘋狂,隻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怨毒,像毒蛇在黑暗中吐著信子。
那個戴眼鏡的電工,已經徹底沒了動靜。
他保持著下跪的姿勢,額頭抵在凍硬的地麵上,雪花落在他花白的頭發上,漸漸堆積,像給這具早已凍僵的軀體,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白毯。
最年輕的那個小個子,蜷縮成一團,懷裡還抱著半塊燒焦的木板,大概是火滅時下意識抓在手裡的。
他的嘴唇乾裂得像老樹皮,微微張著,似乎還想喊些什麼,卻隻有寒風灌進喉嚨,發出嗬嗬的聲響。
每個人的呼吸都微弱得像風中殘燭,呼出的白氣剛散開,就被更冷的風撕碎。
陽光慢慢爬過院牆,照在他們身上,卻帶不來一絲暖意,反而讓那些凍裂的傷口、結痂的血痕、肮臟的汙垢更加清晰,像一幅被遺棄在雪地裡的破敗油畫。
彆墅裡,卻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廚房的燈亮了很久了。
趙冰冰淩晨五點就起來了,係著一條米白色的圍裙,正在灶台前忙碌。
她先從冰箱裡拿出新鮮的牛奶,倒進鍋裡,小火慢慢煮著,乳白色的液體在鍋裡輕輕翻滾,散發出淡淡的奶香味。
旁邊的平底鍋裡,幾片培根正滋滋作響,油星濺起,肉香混著奶香,在溫暖的空氣裡彌漫開來。
“劉雯,麵包好了嗎?”趙冰冰回頭問。
劉雯正穿著暴露的女仆裝站在烤箱前,戴著隔熱手套,小心翼翼地打開烤箱門。
金黃的吐司片散發著誘人的光澤,剛烤好的麵包帶著焦香,外皮酥脆,內裡鬆軟,熱氣騰騰地撲在臉上,暖融融的。
“好了,剛出爐的,正好配煎蛋。”
她笑著把吐司片擺在盤子裡,又從櫥櫃裡拿出果醬罐,藍莓醬是罐裝的,酸甜可口,還有一瓶蜂蜜,是林風不知從哪裡弄來的,粘稠得像琥珀。
柳若雪牽著周雅的手走進廚房,周雅還打著哈欠,小臉紅撲撲的,是被中央空調的暖氣烘的。
“冰冰姐,好香啊。”
周雅仰著小臉,眼睛亮晶晶的,盯著平底鍋裡的煎蛋。
“馬上就好。”
趙冰冰笑著,往鍋裡打了個雞蛋,蛋清迅速凝固,蛋黃像一輪小小的太陽,她特意煎成了溏心的,這是周雅最喜歡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