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聲不疾不徐的掌聲,像是一柄柄淬了冰的鐵錘,狠狠地鑿在伊麗莎白那根繃到的神經上。
熔爐裡那足以熔化一切暴戾的餘溫尚未散儘,
一股更深沉,能將靈魂都凍結成冰的寒意,已經從她的腳底,沿著脊椎,閃電般竄上了天靈蓋。
她瞳孔在瞬間縮成了針尖般的形狀。阿不思·鄧布利多。他就站在那片由熔爐入口投下那深邃的陰影與光明的交界處。
那身繡著星辰和月亮的深藍色長袍,依舊是那麼的熟悉,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也依舊掛著那種溫和仿佛能原諒世間一切罪惡的微笑。但那雙總是藏在半月形鏡片後的雙眼,此刻,卻像兩片深不見底,能倒映出宇宙所有秘密的湖泊,正饒有興致凝視著她。他身旁還飛著一個蛋筒冰淇淋。香草味的,上麵還淋著一層亮晶晶看起來很甜的覆盆子醬。
在此時此刻這個充滿了後工業時代那種殘暴美感,巨大的熔爐裡,顯得如此的格格不入,如此的……荒誕。
以及令人毛骨悚然。伊麗莎白的大腦,宕機了。
足足三秒鐘。
那台剛剛還以超光速運行、構建出元素嬗變這種禁忌魔法的超級計算機,此刻,隻剩下了一片滋啦作響,混亂的雪花屏。
【草。】
那個剛剛還沉浸在“親手掐死一段劇情”酣暢淋漓的快感中的靈魂,瞬間被打回了原型,變回了那個怕死又怕麻煩的陳玲。
【他怎麼會在這裡?!】
【有求必應室不是絕對安全的嗎?!】
【他什麼時候來的?他看到了多少?他看到了我融了那本日記嗎?他聽到了我說‘我是你爸爸’嗎?完了完了完了要被抓去切片研究了……】
一萬個念頭,像一群被捅了窩般驚慌失措的馬蜂,在她的腦子裡瘋狂亂撞,卻撞不出一個能讓她逃離眼下這個絕境而有效的解決方案。
她感覺自己像一個偷偷在家裡開高達結果被班主任當場抓包的小學生。不,比那更糟。是開著高達把鄰居家給炸了,然後發現班主任就住在隔壁。
鄧布利多緩緩向她走來。他每走一步,那雙軟底繡著星星的靴子,都發不出任何聲音,但伊麗莎白卻感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自己的心跳上,讓她喘不過氣來。
“相當精彩的……一場煙火表演,莉莉絲小姐。”
鄧布利多的聲音,依舊是那麼的溫和,甚至還帶著一絲讚許的笑意,仿佛他剛剛看到的,不是一個學生在用禁忌魔法銷毀一個邪惡的靈魂容器,而是一場無傷大雅充滿了想象力的惡作劇。他走到那座黑曜石祭壇前,停下腳步。目光,落在了那塊被三千度鐵水燒灼出琉璃質感的光滑凹痕上。
他沒有伸出手去觸摸,但伊麗莎白能感覺到,一股無形卻又磅礴如海的魔力,從他身上散發出來,溫柔地包裹住了那塊痕跡。
“三千度。”
鄧布利多忽然說,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學者發現新課題時純粹的好奇,
“用元素嬗變,強行將空氣中的鐵元素剝離、聚合、升溫……最後,用純粹的、物理意義上的高溫,進行湮滅。真是……一個充滿了想象力又極其……簡單粗暴的解法。”
他的目光,從祭壇上移開,重新落回了伊麗莎白那張已經毫無血色的臉上。那雙藍色的眼睛裡,笑意更濃了。
“我必須承認,這比我能想到的任何一種解咒,都要來得更徹底。也更……解氣。”
伊麗莎白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死死掐住了。他說出的每一個詞,都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毫不留情的剖開了她所有的偽裝。
他什麼都知道。
他不是剛剛才來。
他從一開始,就在那裡。像一個坐在劇院頂層包廂裡的、唯一的觀眾,欣賞完了她整場笨拙又瘋狂的獨角戲。包括那句……“那麼,”
鄧布利多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促狹地眨了一下,
“能告訴我嗎,湯姆·裡德爾的新……父親。你是怎麼知道,那本日記裡,藏著他的靈魂呢?”
轟——
伊麗莎白感覺自己大腦裡最後一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了。羞恥,恐懼,和一種被當眾處刑的絕望,像決堤的洪水,瞬間淹沒了她。
她寧願伏地魔現在就破門而入,給她來一發阿瓦達索命。
她甚至寧願斯內普現在出現,用攝神取念把她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吐槽全都讀一遍。
也好過,站在這裡,被這個看似和藹可親、實則腹黑得要命的老狐狸,用這種堪比公開鞭屍的方式,反複折磨。
“我……”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解釋?怎麼解釋?說我是穿越來的,看過原著,知道那就是個魂器,還知道後麵會發生什麼?他會信嗎?他信了之後,又會發生什麼?
“我……我能感覺到,”
伊麗莎白的大腦,在極度的恐慌中,終於擠出了一句連她自己都覺得漏洞百出的、蒼白的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