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塔的頂端,是整個霍格沃茨離天空最近,也最冷的地方。
寒風像一群無形、長著利齒的幽靈,呼嘯著,盤旋著,試圖將這片石質平台上最後一點殘存的溫度都吞噬殆儘。
哈利·波特裹緊了那件不怎麼合身的舊長袍,感覺那股刺骨的寒意,正順著他的脊椎,一節一節地,往上爬。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隻知道,當小天狼星,他那失而複得,還帶著一絲不真實感的教父,用一種近乎於請求的語氣,對他說“哈利,伊麗莎白想見你”時,他無法拒絕。
那個女孩……
哈利看著那個背對著他們,站在欄杆邊,俯瞰著整個沉睡城堡、纖細的黑色身影。
伊麗莎白·莉莉絲。
一個斯萊特林。一個……他曾經下意識地,將她和馬爾福歸為一類、傲慢的純血貴族。
一種混雜著感激、困惑、敬畏和一絲……無法言說的、麵對未知力量時的緊張情緒,像一團亂麻,堵在了哈利的喉嚨裡。
“伊麗莎白。”小天狼星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凝固的寂靜。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種哈利從未聽過的、小心翼翼的尊重。
那個黑色的身影,緩緩地,轉了過來。
她沒有穿斯萊特林的長袍,隻穿著一件式樣簡單、純黑色的羊絨毛衣,那頭烏黑的長發,被夜風吹得有些淩亂,幾縷發絲,拂過她那張蒼白得近乎於透明的臉。
那雙黑色的眼睛,像兩口深不見底、結著薄冰的古井,平靜地落在了哈利的身上。
那目光,不帶任何情緒。沒有好奇,沒有審視,更沒有同情。就像……在看一塊路邊的石頭。
這種平靜,比任何審視,都更讓哈利感到局促不安。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沒穿衣服的小醜。
“坐吧。”伊麗莎白的聲音很輕,像風一樣,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她身後的石地上,不知何時,已經多出了兩張帶著柔軟坐墊的椅子,和一張擺放著三杯熱氣騰騰的黃油啤酒的小茶幾。
小天狼星自然地拉開一張椅子坐下,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那姿態,仿佛他不是一個剛剛才洗脫冤屈的逃犯,而是一個來參加一場普通下午茶的貴族。
哈利猶豫了一下,也跟著坐了下來。溫熱的、帶著甜香的酒氣,讓他那顆因為緊張而狂跳的心,稍微平複了一些。
“你……”哈利終於鼓起勇氣,開口問道,“你為什麼要幫我?”
“我不是在幫你。”伊麗莎白端起酒杯,卻沒有喝,隻是用指尖,輕輕摩挲著溫熱的杯壁,“我是在幫他。”
她用下巴,朝小天狼星的方向,點了點。
“布萊克家族的繼承人,一個純血家族的掌控者。他的價值,遠比一個隻會給自己帶來麻煩、所謂的‘救世主’,要大得多。”
她的話,像一把冰冷鋒利的手術刀,毫不留情地,剖開了所有溫情脈脈的偽裝,露出了底下的利益交換。
哈利的臉,微微漲紅了。他想反駁,想說他不是麻煩,可那些話,在眼前這個女孩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麵前,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
小天狼星卻笑了。他看著哈利那副窘迫的樣子,又看了看伊麗莎白那張麵無表情的臉,那雙灰色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隻有過來人才能看懂、帶著些許寵溺的笑意。
“彆聽她的,哈利。”他放下酒杯,聲音裡帶著一種懶洋洋的、屬於布萊克家族特有的傲慢,“她隻是嘴硬心軟。”
“是嗎?”伊麗莎白終於抬起眼皮,那雙黑色的眼睛,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僅僅一眼。
小天狼星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他清了清嗓子,端起酒杯,默默地,把頭轉向了另一邊,開始專心致誌地,研究起了天文塔欄杆上的石刻花紋。
整個霍格沃茨,現在可能也隻有這個女孩,能讓他,像一隻被掐住了後頸、乖巧的大狗。
哈利看著眼前這詭異的一幕,那顆因為尷尬而緊繃的心,忽然,就這麼,鬆了下來。他甚至有點想笑。
“魔法世界,哈利,”伊麗莎白的聲音,再一次,幽幽響起,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來,“太小了。”
哈利愣住了。
“你以為,伏地魔,就是這個世界上最邪惡的存在。你以為,魔法部,就是權力的巔峰。你以為,你,‘大難不死的男孩’,就是這個世界的中心,是所有預言和希望的焦點。”
她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像是在陳述一個與自己毫不相乾的事實。
“可你知不知道,”她頓了頓,那雙黑色的眼睛,望向了頭頂那片綴滿了億萬星辰的、深邃的夜空,“就在幾十年前,當巫師們還在為了一場魁地奇比賽的勝負而爭得麵紅耳赤時,那些所謂的‘麻瓜’,已經乘坐著一個由鋼鐵和火焰組成、簡陋的罐頭,將他們的腳印,留在了那顆月亮上。”
她指向了夜空中那輪皎潔、巨大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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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順著她的手指,抬起頭。
月亮。
一個他從小看到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天體。可在此刻,在伊麗莎白那平靜的敘述中,它仿佛變成了一個遙遠又陌生、充滿了神聖意味的坐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