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的空氣,像一塊凝固的黃油。
學生們逃難般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隻留下穆迪那隻魔法假腿擱在桌上時,發出的沉悶摩擦聲。
達芙妮沒有走。
她隻是站在伊麗莎白身邊,那隻總是溫暖的手,此刻死死地攥著伊麗莎白的袖口。
“你也出去,格林格拉斯小姐。”穆迪那沙啞的聲音,像鈍刀子割過喉嚨。
達芙妮沒有動,隻是把伊麗莎白的袖子,攥得更緊了。
“她留下。”伊麗莎白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穆迪那隻瘋狂轉動的藍色魔眼,在她和達芙妮之間,來回掃視了兩圈。那張布滿了傷疤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最後,他隻是粗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像一串生了鏽的鐵鏈,在地上拖行。
“好吧,好吧。年輕人。”
他從講台上拿起那個裝著死蜘蛛的玻璃罐,隨手扔進了垃圾桶,像扔掉一個無聊的道具。
“‘無名小卒’。”穆迪轉過身,用他那隻好眼睛,盯著伊麗莎白,“你對他怎麼看?”
伊麗莎白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這個身體裡,裝著一個瘋狂、對黑魔王充滿了狂熱崇拜的食死徒的靈魂。一個,在魁地奇世界杯的那個夜晚,被她當成最完美的“戲服”和“演員”的可悲傀儡。
“一個很有趣的作者。”伊麗莎白淡淡地回答,“他的故事,總能讓人思考一些,學校裡,永遠不會教的東西。”
“是嗎?”穆迪那隻魔眼,又開始滴溜溜地亂轉,“比如,思考一下,如何用一座鐵王座,搶走所有人的風頭?如何用幾句無關痛癢的漂亮話,就讓整個魔法部,都變成一個笑話?”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隻有他們三個人能聽見、充滿了試探和威脅的惡意。
伊麗莎白笑了。
那是一個有任何溫度的笑容。她迎著穆迪那雙充滿了審視和壓迫感的眼睛,用一種更加輕柔,卻也更加殘忍的語氣,反問道:
“教授,你好像很了解他?”
她往前走了一步,那雙黑色的眼睛,像兩口深不見底、能將人的靈魂都吸進去的漩渦。
“你甚至,能模仿出他演講時的語氣和觀點。”
“難道……”
她頓了頓,那張總是蒼白得近乎於透明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充滿了“善意”和“好奇”天真無邪的表情。
“你,才是‘無名小卒’?”
轟——!
那句話,像一道無形、來自深淵的驚雷,狠狠地,劈在了穆迪,或者說,小巴蒂·克勞奇的靈魂深處。
他那隻瘋狂轉動的魔眼,瞬間,僵住了。
他那張總是寫滿了偏執和瘋狂的臉上,第一次,滑過了一絲真正的、無法掩飾的……恐懼。
這個女孩!
這個魔鬼!
她知道!她什麼都知道!她甚至,在用一種近乎於羞辱的方式,提醒著他,那個夜晚,他究竟有多麼的可悲,多麼的身不由己!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被主人抓住了項圈,卻又妄圖反咬一口的瘋狗。而主人,隻是微笑著,用那根看不見的、名為“秘密”的鎖鏈,輕輕地,收緊了一寸。
“我……”他張了張嘴,那沙啞的嗓音,第一次,卡了殼。
“好了,教授。”伊麗莎白不再看他,她拉起身邊那個已經快要停止呼吸的達芙妮,轉身,走向門口,“我和我的朋友,要去吃午飯了。”
“希望今天的談話,讓你愉快。”
她說完,甚至沒有再回頭看一眼那個僵在原地的男人,徑直,拉著達芙妮,走出了那間令人窒息的教室。
直到那扇門,在她們身後,輕輕地關上。
小巴蒂·克勞奇才像一個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的木偶,重重地,坐回了那張椅子上。
他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你把他怎麼樣了?”達芙妮終於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