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餞雨滴在青銅渾天儀上,發出滋滋腐蝕的輕響。趙生源指尖剛觸及玄清頭骨空蕩的眼窩,那冰冷骨殖深處,竟浮起一點幽綠星火——正是藥王穀禁地中,玄清為他點燃的第一盞長明燈芯!
"公子當心!"墨硯的殘魂尚未完全凝聚,嘶啞聲線已如裂帛。三枚青銅卦錢破開蜜餞雨幕,攜著尖嘯釘向趙生源後心。他旋身,染血的玄清頭骨迎上卦錢,骨縫中幽綠星火驟然暴漲,竟將青銅錢熔成赤紅鐵水,滴落地麵蝕出三處焦黑星圖。
"好個孝子賢孫!"雲螭的殘魂在星圖焦痕上聚形,蜜餞漿凝成的軀體流淌著粘稠惡意,"拿你姑姑的頭骨擋災?"他腐爛的手指屈伸,地麵星圖扭曲,三百具沉入地脈的青銅棺槨竟被無形之力重新扯出地麵,棺蓋縫隙滲出腥甜如蜜餞的腐血,"今日便叫玄清看看,她拚死護下的好侄兒,如何將趙氏仁心化作星墟養料!"
棺槨轟然洞開,浸泡在蜜餞漿中的蠱屍直挺挺立起。它們心口插著的蜜餞釵嗡嗡震顫,釵尾星砂凝成玄清當年在藥王穀教導趙生源辨識藥草的身影。那些身影陡然扭曲,化作道道靛青鎖鏈,纏向趙生源四肢!鎖鏈未至,仁心陣已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姑姑..."趙生源喉頭滾動,逆命星紋在脖頸灼燙如烙鐵。他猛地將玄清頭骨按向自己心口——那裡,半枚發黑的乳牙正隔著衣料透出微溫。骨與牙相觸的刹那,幽綠星火轟然炸開,裹挾著翡翠仁火席卷醫館!烈焰過處,蠱屍心口的蜜餞釵寸寸斷裂,玄清扭曲的虛影發出無聲悲鳴,寸寸消散。
雲螭蜜餞漿凝成的麵孔因劇痛而扭曲:"逆種!竟敢焚你姑母魂引!"他腐爛的手抓向虛空,青銅渾天儀核心處,趙大龍遺留的星砂心臟驟然亮起妖異血芒。血光如活蛇,穿透烈焰,直噬趙生源眉心!
"公子!"墨硯的殘魂厲嘯著撲上,燃燒的《外經》殘卷如盾牌擋在血光之前。刺耳的撕裂聲中,殘卷化為飛灰,墨硯幾近透明的魂體被血光洞穿,發出瀕死的慘嚎。那血光去勢稍緩,卻依舊狠戾。
趙生源目眥欲裂,手術刀虛影自指間暴射而出,並非斬向血光,而是狠狠刺入自己逆命星紋中心!深靛近黑的血液狂湧而出,瞬間浸透玄清頭骨。頭骨眼窩中的幽綠星火遇此血,如沸油遇水,騰起衝天碧焰!碧焰與襲至眼前的血光轟然對撞——
無聲的湮滅。
強光吞沒視野,時間仿佛凝固。破碎的記憶洪流衝垮心防:藥王穀暴雨如注,垂死的玄清被鐵鏈鎖在祭壇,星卜閣長老手持蜜餞杖,杖尖正刺向她天靈!暗影中,趙大龍渾身浴血,手中青銅卦盤迸射雷光,嘶吼著撞向祭壇,隻為引開那致命一擊!原來父親並非記錄者,而是搏命人!
"父親..."趙生源喃喃,劇痛撕扯靈魂。強光散去,渾天儀核心處,星砂心臟已被碧焰包裹,發出滋滋哀鳴。雲螭蜜餞漿凝成的身軀布滿裂痕,驚怒咆哮:"不可能!趙大龍的星墟烙印...怎會被仁火反噬?!"
"因為這烙印裡,"趙生源染血的手指撫過心口,那半枚乳牙滾燙,"鎖著的從來不是星墟貪念。"他抬眼,目光穿透雲螭,直刺那星砂心臟深處,"是玄清姑姑的命魂!是藥王穀三百弟子未散的仁心!是父親以身為鞘,強拘星墟之力欲煉仁丹的癡念!"
他手中的玄清頭骨驟然輕顫,眼窩碧焰大盛,竟凝成一隻纖毫畢現的碧焰手掌虛影,溫柔而堅定地,握住了渾天儀核心那顆掙紮的星砂心臟!與此同時,趙生源脖頸逆命星紋迸裂,深靛血液化作無數細密符文,順著碧焰手臂纏繞而上,烙印於星砂心臟表麵!
"鎖星,鎮魂!"趙生源低吼,聲震四野。符文烙印處,星砂心臟妖異的血芒如潮水般退去,轉而透出溫潤的翡翠光澤。纏繞棺槨的靛青鎖鏈寸寸崩解,蠱屍無聲倒地,化作縷縷青煙,煙中似有無數藥王穀弟子釋然的麵容。
"不——!"雲螭發出絕望厲嘯,蜜餞漿身軀徹底崩散,殘魂如風中燭火。他怨毒地望向趙生源,最後一絲殘念引爆了所有青銅棺槨中的蜜餞漿!轟隆巨響連綿,狂暴的靛青能量混合著蜜餞甜香與屍腐惡臭,形成毀滅性的能量潮汐,瞬間吞沒整個星火醫館廢墟!
"公子!!"墨硯殘魂發出最後的悲鳴,奮不顧身撲向那毀滅洪流,試圖為趙生源爭取一瞬。
千鈞一發!趙生源手中的玄清頭骨碧焰暴漲,翡翠仁火與深靛星鎖之力交融,化作一麵凝實的碧色光盾擋在身前。毀滅洪流撞上光盾,發出天崩地裂的巨響!氣浪排空,墨硯的殘魂被狠狠掀飛,幾近潰散。
光盾劇烈震顫,裂紋蔓延。趙生源口鼻溢血,骨骼咯咯作響,逆命星紋處傳來的撕裂感幾乎讓他昏厥。他死死盯著光盾核心,那顆被碧焰符文層層包裹的星砂心臟正瘋狂脈動,每一次跳動都抽取著他血脈中的力量。
"還不夠..."他咬牙,染血的手指再次刺入逆命星紋深處,更深、更灼熱的深靛血液如泉湧出,儘數澆灌在玄清頭骨之上!"以我趙氏嫡脈之血,承藥王穀未竟之仁!鎖!"
深靛血液融入碧焰,光盾上的裂紋瞬間彌合,光華大盛!毀滅洪流被硬生生阻住、壓縮、最終發出一聲不甘的嗚咽,徹底湮滅於碧光之中。
煙塵緩緩散落。渾天儀核心處,星砂心臟已徹底化作一顆溫潤流轉的翡翠心核,表麵深靛符文如龍蛇盤繞。玄清頭骨眼窩中的碧焰熄滅,骨身布滿細密裂痕,安靜地躺在趙生源掌心。墨硯的殘魂虛弱地漂浮在一旁,魂體明滅不定。
死寂籠罩著焦土般的廢墟。
突然,那懸浮的翡翠心核輕輕一顫,一道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意念波動傳入趙生源瀕臨枯竭的心神:
>"生源...蜜餞...配銅錢...星墟深處...有解..."
趙生源渾身劇震,低頭看向掌心玄清頭骨。那布滿裂痕的額骨深處,一點微弱如螢火的幽綠光芒,正艱難地、執著地重新亮起。
蜜餞雨不知何時停了。一縷微弱的晨曦,終於刺破厚重如鉛的雲層,掙紮著落在這片飽經蹂躪的焦土之上。光斑跳動,恰好映在墨硯那殘破的魂體上——在他心口位置,一道與雲螭同源、卻更加古老隱晦的星紋烙印,正隨著微光,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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