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再次成為主旋律,卻沉重得壓垮一切。
清掃者殘骸的焦糊味混合著陌舟固有的鐵鏽與腐敗氣息,在冰冷空氣中緩慢彌漫,如同祭奠的餘燼。暗繭之上,那麵由悖論與生命強行糅合、短暫綻放光輝的護壁已然崩潰,隻留下一個邊緣參差不齊、依舊散發著微弱熱量的豁口,如同剛剛經曆慘烈手術的傷口。
繭內,壓抑狹小的空間裡,能量水準跌落至比之前更可怕的穀底。那根作為脊梁的悖論之弦,在經曆了慘烈的過載引爆後,徹底黯淡無光,表麵甚至浮現出細微的、仿佛瓷器即將碎裂的裂紋,沉默地鑲嵌在壁障中,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崩碎。
趙生源那點意識殘星,已不再是“縷”,而是真正變成了風中殘燭的最後一點微芒,飄搖不定,仿佛每一次“呼吸”都會將其吹散。維持存在本身都已變得無比艱難,更彆提思考或感知。唯有那核心深處一點不滅的“否定”,依舊如同最堅硬的鑽石內核,死死錨定著最後的存在,但也不再閃爍,隻是沉甸甸地、冰冷地存在著。
另一邊,蘇晚那透殼而出的生命輝光早已完全縮回。包裹其星火的角質外殼上裂紋遍布,內部那點餘燼黯淡到幾乎看不見,傳遞出的不再是清晰的擔憂,而是一種深沉的、近乎昏迷的疲憊與虛弱。方才那毫無保留的力量灌注,幾乎榨乾了她剛剛積聚起的一絲生機。
交流中斷了。
共鳴消散了。
隻剩下各自瀕臨熄滅的沉寂,以及那通過最後連接傳遞來的、對方同樣微弱的“存在感”。
這存在感本身,成了這絕對死寂與絕望中,唯一的、冰冷的慰藉。
至少,不是獨自一人走向消亡。
時間在沉重的寂靜中流淌。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跋涉。
然而,危機並未真正解除。
那堆清掃者的殘骸依舊躺在不遠處,其內部偶爾還會迸發出一兩顆最後的電火花,發出細微的劈啪聲,提醒著它們方才的殊死搏鬥。更重要的是,誰也不知道,是否還有其他的清掃者單位,是否會循著同伴失聯的信號追蹤而來。
必須儘快恢複!至少,要修複繭壁的豁口,重新隱藏起來!
但能量從何而來?
趙生源那點殘存意識,艱難地“望”向那堆清掃者殘骸。
那裡麵……是否有可用的能量?哪怕隻是殘渣?
這個念頭如同火星,試圖點燃乾涸的草原,卻發現自己連火星都即將熄滅。
他嘗試調動那根瀕臨破碎的悖論之弦,毫無反應。
他嘗試汲取周圍陌舟殘骸的物質,混沌源光一片死寂,毫無活性。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沒而來。
就在此時——
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的意念,如同穿透濃霧的微弱星光,緩緩地從蘇晚那方傳遞而來。
【……外麵……那個……】
【……或許……可以……】
意念斷斷續續,模糊不清,充滿了疲憊,卻指向明確——那堆清掃者殘骸。
她也想到了。
但她的意念中,還夾雜著一種清晰的警告與擔憂。
【……危險……它的結構……有‘巡天’的烙印……直接接觸……會被……汙染……反噬……】
她感知到了那殘骸中蘊含的不屬於這個世界規則的、冰冷的、帶著追蹤印記的異種能量屬性。貿然吸收,無異於飲鴆止渴。
趙生源的意識微芒波動了一下,傳遞回一個清晰的認知。
【……彆無選擇……】
沉默。
短暫的沉默後,蘇晚的意念再次傳來,這一次,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意。
【……一起……】
【……我的光……可以……暫時……淨化……烙印……一點點……】
【……你需要……引導……分解……】
她提出了一個極其冒險的方案——由她調動最後一絲生命輝光,嘗試淨化清掃者殘骸能量中最致命的“巡天烙印”,而由趙生源負責引導和分解那些被淨化後的、相對“安全”的異種能量,用於修複和補充。
這個過程需要極致的精準與信任。她的淨化哪怕慢上一絲,帶有烙印的能量就會汙染趙生源。他的引導稍有差池,狂暴的異種能量就會衝垮她微弱的輝光。
趙生源的意識沒有任何猶豫。
【……好……】
沒有豪言壯語,隻有最簡單的確認。絕境之中,無需多言。
行動開始。
首先,需要建立一條連接外界的、可控的能量通道。
趙生源凝聚起最後一點意識力量,不再試圖驅動悖論之弦,而是純粹以“否定”意誌,艱難地牽引著周圍繭壁的物質,極其緩慢地、如同蝸牛爬行般,從內部將那豁口處熔融的邊緣重塑成一根細長的、中空的暗色探針,小心翼翼地向著不遠處那堆清掃者殘骸延伸而去。
這個過程耗費了他巨大的精力,意識微芒愈發黯淡。
與此同時,蘇晚那黯淡的星火也開始燃燒最後的本源。一絲比之前更加微弱、卻異常純淨凝聚的生命輝光,如同初春最柔嫩的藤蔓,緩緩地從角質外殼的裂縫中探出,縈繞在那根緩緩延伸的暗色探針之上,為其鍍上了一層極其淡薄的、溫暖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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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針終於接觸到了清掃者殘骸。
嗡!
一股狂暴、冰冷、充滿破壞性和異樣秩序的異種能量,瞬間沿著探針洶湧而來!其中更夾雜著一道冰冷刺骨、充滿惡意的追蹤烙印,如同毒蛇般噬咬而至!
就是現在!
蘇晚的生命輝光猛地亮起,那柔和的藤蔓瞬間變得堅韌,如同過濾器般死死纏繞住探針入口,精準地捕捉、包裹住那道致命的烙印!
“嗤——!”
輝光與烙印接觸,發出仿佛冷水滴入熱油的劇烈反應聲!生命能量在快速消耗,那溫暖的輝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甚至染上了一絲不祥的灰黑!
蘇晚的星火劇烈搖曳,傳遞出巨大的痛苦波動,但她死死支撐著,將那烙印隔絕在外,並極力淨化著隨之而來的異種能量中蘊含的毒性。
通過了初步淨化的、相對“溫和”了一些的異種能量,繼續向內湧入。
趙生源的意識早已嚴陣以待。他引導著這股依舊狂暴的能量,不是直接吸收,而是首先導入那根深嵌的、瀕臨破碎的悖論之弦!
他以一種近乎自毀的方式,利用悖論之弦那矛盾的本質,去進一步瓦解、中和異種能量中殘留的秩序性和破壞性!
悖論之弦劇烈震顫,表麵的裂紋愈發明顯,仿佛隨時會徹底崩碎。但它終究撐住了,將那異種能量攪碎、轉化為一種更加混沌、更易於吸收的原始能量流。
直到這時,趙生源才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這股被雙重淨化、中和後的能量,一部分用於修複悖論之弦本身的裂紋,另一部分則注入混沌源光死寂的本源,以及蘇晚那即將熄滅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