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錫光常敬之等人上台之後，雖然通過土改和減稅以及以工代賑，來讓農民養活自己，後麵也興修水利，發放農具牲畜，進行鄉村建設進一步提高了農村的生命力，但是在一個隻有少量工業，並且工業不能反哺農業的情況下，農民的生活依舊困苦。
隨著民兵訓練計劃的出爐，農民連過年前一個月的休息時間也沒有了，對於擁有自己生活節奏的農民而言很是困苦，如果不是為了發的那點糧食，以及家裡可以減少一個壯勞力的消耗，早就不乾了。
但是當他們中的第一次訓練完成之後，他們當中表現好的拿到了第一批槍之後，態度就變了。
林旺生把最後一捆冬麥秸稈扛進柴房，肩膀被壓得通紅，他捶了捶腰，望著天邊沉下去的落日，心裡滿是煩躁。灶房裡飄來紅薯粥的糊味，媳婦秀蘭正蹲在灶門口歎氣，見他進來，遞過一個黑乎乎的窩窩頭：“村裡村長的鐵喇叭又響了，說明天還得去曬穀場，說是要練刺殺。”
林旺生接過窩窩頭，咬了一口，粗糲的麩皮刺得喉嚨發疼。自打幾年前年林錫光、常敬之他們上台，日子是比以前好多了——租子減了一半，分給自家那三十幾畝薄田收的糧食夠吃半年，縣裡還組織人修了水渠，開春澆地不用再求雨。
但是老天爺也沒有放過他們，今年又大旱了。靠著僅有的收成和以工代賑的糧食家裡才能撐下來。
前陣子村裡分農具，他還領了一把新犁，木柄光滑，鐵鏵閃著亮，夜裡收工回來總忍不住摸兩把。可這好日子沒清閒幾天，民兵訓練就來了。
“往年這時候，早在家裡貓著了，或者去外麵幫常培之的商隊運輸一些物資，好準備過年了。”他媳婦把粥碗推到他麵前，聲音壓得低，“當家的你是不是太辛苦了，要不咱不去了。”
林旺生喝了口熱粥，燙得舌頭發麻，心裡卻涼絲絲的。訓練是真累，天不亮就得起來站隊列，走正步，練刺殺，中午就啃兩個冷窩窩頭，直到日頭西斜才能散。
他今年四十了，腰早就因為在這近幾年抗重物，變得不太好了，訓練完每天晚上躺到炕上，渾身骨頭像散了架，翻個身都疼得厲害。
要不是為了那點糧食，他早就不乾了。鄉裡說，參加訓練的，每人每個月能領二十斤糧食，中午還包一頓午飯。
他家三個兒子，老大老二都要參加訓練，再加上他就能收獲六十斤糧食每天。對家庭來說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忍忍吧，”林旺生放下碗，摸了摸六歲小兒子的頭，“等訓練完了，就能歇幾天了。”
可他心裡也沒底，訓練太狠了。
鄉裡早就說了說，這次訓練要搞一個月，還要從裡麵挑表現好的，發槍。
槍這東西，林旺生在最近幾年見得多了，是常主席的兵背著的，黑沉沉的，看著就很吸引人。最近也沒有少摸，至於在以前擁有一把槍的想法，他想都不敢想。但是現在是很有希望的。
他想不通政府為什麼要給他們這些泥腿子發槍，農民要槍乾啥？種地又用不上。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林旺生就穿著這兩年給政府打工換來的皮襖和皮靴出了門。同一時間整個村的壯勞力都出門了。
等他到時，打麥場上已經來了不少人，這幫人來的好早，他們一個個縮著脖子，搓著手，臉上沒什麼表情。
附近軍營裡來的訓練他們的隊長早已站在他們前幾天搭好的小土台階上，手裡拿著個鐵皮喇叭，在嚴肅的訓話：“都精神點！今天練瞄準，誰要是偷懶，這個月的糧食就彆想領了！”
林旺生跟著隊伍走到靶場，地上擺著十幾支部隊前些年換裝下來的舊槍，槍支保養的很好。
他熟練的拿起一把搶，沉甸甸的，手感很重，心裡很美。隊長教他們怎麼舉槍、怎麼瞄準、怎麼打開保險、怎麼扣動扳機等等還有一些戰術動作。
林旺生舉著槍，沒一會兒胳膊就酸了，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流，凍在下巴上，結成了冰。手不可避免的顫抖起來。
“林旺生，你他媽的，槍怎麼舉的？”隊長走了過來，嘴裡罵罵咧咧，照著他的胳膊狠狠砸了一下，“槍杆要平，眼睛要盯著準星，心思要靜……”
林旺生趕緊調整姿勢，心裡卻有點委屈。他這輩子跟土坷垃打交道，手上的力氣都用在鋤地、挑擔上，哪會擺弄這玩意兒。
可一想到家裡的糧食和要吃人的教官，他使勁咬了咬牙，堅持了下來。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
臘月裡的雪下了一場又一場，曬穀場的雪被掃了一遍又一遍，地也凍得越來越結實。訓練越來越累，每天都有人抱怨，有人想偷懶，可一提到糧食，一提到那個能當他們兒子的殘暴教官，又都蔫蔫地堅持著。
林旺生也想過放棄。有天早上，他累得實在起不來，媳婦勸他：“要不咱彆去了，少點糧食，大不了咱們省著點吃。”
他看著炕上熟睡的小兒子，小兒子的臉因為營養不良而顯得蠟黃。想起同樣和他參加訓練的兩個大點的兒子。他這個做老子的不能丟人啊。他搖了搖頭：“不行，得去。”
……
“今天，我要給表現好的老鄉發槍！這槍是常敬之主席和林錫光省長批下來的！拿到槍的每個人等會會發五十發子彈，怎麼照顧好這些槍支你們都知道，子彈你們打完了可以去找兵站買？誰敢把槍丟了，後果都知道吧！”
打麥場上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十幾支他們輪流使用過的槍支上。
林旺生也不例外，心跳的厲害。他攥了攥凍得有點發僵的手指，手心全是汗。
隊長開始念名字，一個，兩個，三個……念到“林旺生”的時候，他猛地抬起頭，快步走上高台。
隊長把一一支槍遞到他手裡，看著他還發愣，喊到“拿槍、領子彈、登記然後離開”林旺生迷迷糊糊跟著前麵的人走完流程，等著兩個大點的兒子散場也沒拿到槍，然後回家。
回到家，他媳婦和孩子們都圍了過來，都想摸摸槍，那兩個參加訓練的兒子甚至想把槍拿出去，找個地方打兩槍。都被林旺生打著槍很危險的幌子拒絕了。
他對槍可寶貝了。晚上都是摟著槍睡的，至於老婆，老婆算老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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