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護府，軍情推演室。
夜色已深，眾將早已領命離去，偌大的房間裡隻剩下顧長生與蘇清顏二人。
跳動的燭火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空氣中，剛剛那股因調兵遣將而激蕩起的肅殺之氣尚未完全散去，
但顧長生卻已恢複了平日的溫和儒雅，正低頭凝視著沙盤上那條被他手指重重點過的“一線天”峽穀。
蘇清顏沒有走。
她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這個男人。
看著他如何以一己之力，將一場足以覆滅北境的滔天大禍，談笑間，化作一場誘敵深入、聚而殲之的驚天殺局。
整個北境的戰爭機器，數萬將士的生死，都因他的一句話而高速運轉，精準而冷酷。
蘇清顏心中震撼無以複加。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之前所想的“合作”，是多麼淺薄。
在這等改天換地的雄主麵前，僅僅提供情報，價值還遠遠不夠。
她必須拿出更多，足以讓她徹底捆綁在這輛滾滾向前的戰車上的投名狀。
“蘇掌櫃。”
顧長生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他沒有抬頭，目光依舊鎖定在沙盤上。
“你對李莽這五萬中軍，了解多少？”
蘇清顏心頭一凜，知道正題來了。
她收斂心神，恭敬上前，聲音清脆而乾練，展現出四海商會大掌櫃的專業素養。
“回大都護，清顏的情報網已查明。李莽親率的五萬中軍，號稱精銳，實則成分複雜。”
“其中，三萬為京畿禁軍，常年駐守京城，雖訓練有素，但久疏戰陣，戰力存疑。”
“一萬為李莽的私兵，皆是其親信家奴，裝備最為精良，但平日驕橫跋扈，紀律渙散，乃是烏合之眾。”
“剩下的一萬，則是負責押運糧草輜重的輔兵，戰力可忽略不計。”
她甚至頓了頓，補充道：
“禁軍統領王衝，為人謹慎，但並無主見。李莽的私兵統領李忠，是他的遠房侄子，有勇無謀。此二人，皆不足為慮。”
情報之詳儘，連將領的性格都囊括在內。
“嗯。”
顧長生隻是輕輕應了一聲，似乎對這些毫不意外。
他抬起頭，目光如電，直視蘇清顏，問出了一個最致命的問題：
“雲中道崎嶇難行，大軍輜重難以通過。他這五萬人的糧草，如何保障？”
一針見血！
蘇清顏美眸中閃過一抹驚歎。這正是她要獻上的、最重要的情報！
她深吸一口氣，從袖中取出一張更為詳細的地圖，平鋪在沙盤旁。
那是一張雲中道周邊的地形詳圖，上麵用朱筆，清晰地標注出了一個地點——落鳳坡。
“大都護明察秋毫。李莽看似瘋狂，卻也留了後手。”
“他早已密令四海商會下屬的河陽分號，提前在雲中道中段的‘落鳳坡’，囤積了足夠五萬大軍支用十日的軍糧，準備待他大軍通過時，就地補給。”
說到這裡，蘇清顏的聲音低了下去。
她知道，真正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刻，到了。
下一刻，在顧長生略帶審視的目光中，這位在商場上翻雲覆雨、風華絕代的女人，整理衣袍，鄭重其事地，跪倒在地！
“大都護！”
她螓首低垂，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無比決絕。